荣宓身侧客女刀剑出鞘。
虞晚雪就站起来,笑笑,“夫人何必动武,我随你去便是。”他转身,敛袖一拜,“天寒了,公主照顾好自己,保重。”
漫天鹅毛雪片飘飞。
他站起身,一袭白裳立于灯下,不知为何荣宜竟察觉出几分寂寥和落寞。
就在荣宓手下客女上前的一瞬,“慢。”湖阳慢慢坐起身,“这是公主府,”她笑,“我是你娘,你当你是谁?”她厉声呵斥,“这不是你华国公府,这里还轮不到你在这当家作主!”
闻声,公主府护卫也刀剑出鞘,与荣宓身侧客女部曲相对。
“你可知他是何人?”荣宓呵笑出声。
“我知道。”湖阳意外平静。
虞晚雪却闻言浑身一颤。
湖阳伸手,昔日手持刀剑,故布满茧子,但依然素白,“你腿受过伤,天冷,别站着了。坐吧。”
虞晚雪脸上血色退却,目光复杂,但迟疑片刻后,他仿佛作出什么决断般的望向湖阳,慢慢抬起手。湖阳一把抓住他的手,把他拉入怀中,两人相拥片刻,随即湖阳才放开手。
“失礼了。”虞晚雪喃喃说,他理了下衣领,坐在湖阳身侧。
荣宓摇头,挥手命客女收刀,“你真的是……”话中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。
“你父亲是个混账。”湖阳语调冷静,不见当日怒火,“但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混账。女人有好有坏,男人同样有好有坏。”
“那好。”荣宓似笑非笑,突然抽出客女手中刀,“你要留他在身边,也行。”她说,“我就你一个母亲,我至少要保证你的安全。”之后颇有些兴致的侧头看向虞晚雪,“听说你也会些武艺?”
“是。”虞晚雪说,“尚可防身。”
荣宓看了眼仍旧持着刀剑的公主府护卫,“若我娘活着,我不在意你的死活,若我娘有丁点意外,我就把你凌迟处死,之后挫骨扬灰。”
她猛的抓住虞晚雪的手,往上一提,一刀平着贴腕骨刺入,又干净利落一翻刀柄,刀在手腕内由平转竖,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和手上经脉,一时出血甚重,腕血飙出,也溅了湖阳一身。
荣宜惊慌失措的拉着荣宓胳膊,“姐,你!”
血腥味弥漫开,她骤然想起当日谢希谋逆事发,谢府陈尸,也是这种挥之不去且无法忘却的腥甜气味,这个味道萦绕鼻端,就觉得恶心,吃下去的东西都在往上返,又赶紧抓起酒杯,喝了口果酒,才把这股反胃压了下去。
荣宓脸色变都没变,随即第二刀挥落。
虞晚雪倒也硬气,咬紧牙关,愣是一声没吭。
这股恶心感散去后,荣宜愤怒,“你作践人!”她厉声呵斥。
荣宓慢条斯理的将刀递回,“公主府佣人不少,能伺候你日常起居一辈子。”她坐下。
这一切,湖阳并没有拦,或许也知道根本拦不住,待荣宓坐下,湖阳才开口,“你闹了也闹了,还在这里动了刀子,见了血,开心了?”随后声调转柔,对虞晚雪说,“你去包扎一下。”
虞晚雪只是说,“抱歉,弄脏公主您的衣服了。”说罢就想站起来,失血太多导致身上没有力气,于是下意识地撑了一下榻,额上登时冒汗,大抵是痛。也因为这个动作,他腕上血流如注,又穿的是白衣,转瞬白裳变红装,根本没站起来。
湖阳就倾身向前。
见这个动作,两个侍女就上前将虞晚雪扶起,托着他的手腕,用手帕按紧了,把他扶了开。
荣宜看荣宓那手法娴熟程度,就知道肯定不是第一次,湖阳这件事她也着急,但没到要让虞晚雪死的地步。“你们天天跟我说,与政无关,人命关天,你们自己做到这八个字了吗?”
“对,我是王八犊子。”荣宓仿佛会读心术一般,“你也不用想着找大夫来给他看。”她只是冷声道,“这种伤除了班宝镜以外没人能治,而宝镜那边我会传话过去。”
荣宜就寻思,呵,你这连谁能治都说出来了。她看荣宓就坐在这里,大概没时间去传话,也觉得荣宓太狠,于是给谷雨使了个眼色。
这事太过分了,她不能忍。
再大的事,杀了顶天了,把人弄成残废算什么?
班宝镜肯定会来的,医者父母心,不会拒诊。
谷雨咬咬牙,转身走了,去请班宝镜。
片刻后,荣宓说,“狄库夫人就是班岚趁她生产时把她弄死的,眼都不眨,何等的干净利落,还是一尸两命,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湖阳就看着荣宓,“我一直想问你,你和宝镜为什么觉得是班岚杀的狄库夫人?”
“除了他,还有谁有动机?”荣宓道,“男人所求,权,钱,色。班岚飞黄腾达,正需银钱打点。狄库家家财万贯,只有狄库夫人一个独女,把狄库夫人杀了,侵吞其嫁妆和狄库家家业,是为钱,此时还能换个更年轻漂亮的,是为色,在灵前嚎两声,就是个好男人,这买卖真合算。”她说时冷笑,令人不寒而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