酉时一刻,礼部衙门已经下钥。
元妤仪掀帘看着面前紧锁的朱红大门,眉尖微微蹙起。
谢洵不是说礼部有事亟待处理么?
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卫见这辆马车停在衙门前,并不离去,对视一眼上前道:“礼部司已经下值,大人如果有事,不妨等明早再来吧。”
绀云瞥见自家公主凝重的神情,下车交涉,与两个侍卫低语几句。
她刚说完,马车微晃,布帘掀开,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美人面。
侍卫见到她,心中再无任何疑虑,恭恭敬敬行礼,“属下不知是公主到访,方才多有不敬之处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
元妤仪略一颔首,示意他们起身,沉声问道:“衙门里面可还有当值的官员?”
侍卫抱拳笃定回答道:“没有。”
这下连元妤仪身后的绀云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,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公主。
然而少女却神色如常,看上去十分平静,轻声道:“开门吧,本宫要进去寻两本古籍。”
换作以往,这些人定要嘀咕两句,但此时两个侍卫倒也没有多说什么,动作麻利地开了门,主动迎她进去。
毕竟眼前的公主可不是普通人,她敢孤身下兖州,斩贪官救百姓;
经过这件事的传扬,元妤仪在大晟百姓眼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谋权的牝鸡司晨之人,而是真正心怀家国的皇族公主。
没有人会瞎了眼去攻讦为民抱薪者。
……
一柱香后。
绀云先一步进屋点上影壁蜡烛,元妤仪走进放置着各州学政事务和一些陈年卷宗的西次间,被房间里的灰尘呛得轻咳两声。
“公主,这里也没人啊。”绀云的脸上已经染上一分明晃晃的不解。
她们已经找遍礼部的每个房间,能办公的地方都没有驸马,压根找不见人。
眼前的西次间还上着锁,房梁上甚至挂着丝丝密密的蛛网,这哪是人能待的地方?
可元妤仪心底存着一分侥幸,唤侍卫过来开门,孰料侍卫对她说并无此处的钥匙,她只好让沈清用刀劈锁进屋。
如今看来,确实是没人。
谢洵也确实不在礼部,那他去哪里了呢?
元妤仪打量了一圈面前陈旧破败的房间,她从前并未来过礼部,是以也不知道原来大晟衙门里还会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。
“这间房是何时锁起来的?”
侍卫:“属下来任职时便是锁着的。”
元妤仪闻言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,西次间锁了至少有十年。
“为何上锁?”
两个侍卫对视一眼,摇头坦白道:“属下不知,但听上个头儿说西次间从前是大人们堆放杂物的地方,但自卫老尚书被贬谪青州后,东西一来二去地堆多了,又不能贸然扔掉,只好锁门。”
元妤仪轻嗯一声,并未放在心上。
倒也合理,毕竟卫老贬谪青州是事实,他走后礼部尚书一位一直空悬也是事实。
官员们也担心将里面的陈年卷宗全部扔掉后招来祸事,将其锁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确实是万全之策。
元妤仪现在脑海里充斥的尽是谢洵派人送来的那句话,“礼部有事亟待处理,不必等我。”
可她来了礼部,他呢?
难道是二人正巧错开,他已经回府了吗?
怀着这样复杂的念头,少女眼底闪过一丝茫然,也不想久留,然而神思恍惚,她却差点被横在门槛处的一沓折角卷宗绊倒。
幸而绀云一直跟在她身后,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,“这里杂物多,公主小心些。”
元妤仪点头嗯了一声,然而垂眸看向那叠卷宗时眼神却闪过一丝怔愣。
“灯。”少女伸手沉声开口。
绀云立即递过手里的五珠宫灯,半分不敢挪动,守在公主身后。
元妤仪提灯靠近,抽出帕子擦了擦上面遍布的灰尘,借着莹莹烛光看清了其中一本扉页的字迹。
因为她方才不小心踢开这沓册子,所以底下的卷宗才露了出来,也被她碰巧看到那几个字。
此时也顾不上干净与否,元妤仪径直翻动着那几本外皮一模一样的卷宗,然而果然如她所料,一沓卷宗中只有两本扉页上带着“陆”字。
她没翻看具体内容,直接将那两本破旧的书册用帕子包起,又将原本的书册堆到一边,才起身离开。
元妤仪看着西次间被破开的锁,又叮嘱两个侍卫道:“六月天多变,为免风吹雨淋坏了卷宗,重新挂上锁吧。”
侍卫自然拱手应是。
礼部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锁上,临走时元妤仪在台阶上略做停留,对守门的两人道:“若有旁人问起,只说无人来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