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妤仪被他触碰过的脸颊滚烫,看谢洵满脸正经的神情,又觉得自己不能斥责他刚才的动作。
憋了许久,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,只好讷讷道:“事了回京,我不会再这样失礼的,何况这对你也不大公平。”
她的音调算不上高,不知是不是错觉,谢洵甚至从中听到一种淡淡的惋惜和不舍。
他明白她的话里代指的是什么。
现在还能拿夫妻二字做幌子来遮掩两个人悸动的心绪,等和离书签定,再这样不清不楚地相处对两个人来说都不算好。
身体接触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。
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,一次蜻蜓点水般的吻,甚至和衣而眠,都会激起内心最深处的渴望。
渴望这个人,盼望每晚都能见到他,盼望早上醒来时他就躺在身边。
时间久了,就算想和离,身体的每一处都会叫嚣着不舍,抒发不为人知的想念。
这也是为什么元妤仪和谢洵一开始便保持着分榻的默契,卧房内的屏风就像一条难以跨越的银河,清楚地提醒着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也提醒着元妤仪,她成婚的目的。
而一旦跨越这条鸿沟……
少女低着头,青丝垂在肩侧,显得乖巧极了,只是眉尖微蹙,兴致不高。
“殿下是不是觉得只有和离才是对你我最好的归宿?”谢洵问。
元妤仪明显一怔,嘴唇翕动没有回答。
沉默良久,她才放缓声音说:“难道不是吗?当断不断反受其乱,更何况这场婚姻你明白的,本就是一场于双方都有利的交易而已。”
“难道非要等到情根深种时再后悔么?”
他对她是否真心,元妤仪不知道,也不敢去问,怕他回答一切是她自作多情,她有自知之明,倘若真是这个答案,她受不住的。
但她心里也明白,倘若真的一直保持这样亲密的姿态,她艰难筑起的心防会分崩离析。
元妤仪说完这些话,只觉得这些天压在心口的滞涩都减弱许多,她像是在发泄。
这种顾虑,谢洵想自己其实是明白的,只是心上人躺在怀里一晚上,没有哪个男人不会贪恋。
更何况他早已情根深种。
虽然只有单纯的一晚上,但他却能抚摸到她的温度,嗅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,听到她匀长清浅的呼吸声。
他们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,却远比那些如胶似漆的爱侣更有默契。
昨夜元妤仪搂住他脖子时,毫不犹豫地扑在他怀里时,怯生生地让他留下时……
以及那滴早已融化在心口的泪。
这些都让谢洵以往的纠结与矛盾轰然倒塌,他喜欢元妤仪,他不想再隐瞒那些冰山之下的火焰。
从前两人都站在原地时,但凡一方往前迈步,一方定会生怯后退,像此起彼伏的山峦。
自从元妤仪动了和离的念头,更如同在自己身边围了个密不透风的牢笼,谢洵内心痛苦,可面上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生怕给她半分压力。
可是昨晚当熟睡的少女下意识往他怀里缩时,谢洵开始反省,自己以前的沉默和内敛似乎错了。
她不动,他理应走到她身边去。
哪怕等着他的是早已关闭的蚌壳,哪怕她留给他的是一片荆棘。
比起疼,谢洵更害怕失去。
身材颀长的青年逆光站着,元妤仪能看见他如剑般凌厉的眉峰,他没有因她的话生出愠恼,反而目光认真凝重。
“倘若我本就对你动情了呢?”
他的话比昨夜的惊雷还让元妤仪感到无措,意料之外的反问更几乎让她屏住呼吸。
谢洵见她怔愣,放在以前可能会就此打住,不再往下说一个字;
可现在他已然意识到这种相处方式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毫无助益,还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。
她的心像禁闭的蚌壳,谢洵敲一下退一步只会让她关得更紧,所以他要时时守着,让她明白他在一直都在等她情愿的那一刻。
谢洵的目光直视着少女愕然的视线,坦然道:“这桩婚姻早就不是冷漠的交易了,殿下。”
他一字一句地说着,漆黑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意,“我心悦你,别和离,好不好?”
因第一次说这样直白的话,整个人都仿佛浸在烈火中灼烧,青年的掌心被掐得钝痛,但意识无比清醒,虽有些不安,但这是快乐的,也值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