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主你……”
司空瑜想说什么,可周身的兵荒马乱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视线。
喧闹似一面墙,让世界无声。
再相逢,是金殿之上高台下,皇后殿下声声质问。
南宫姣没什么情绪地垂眸,泪水滴滴往下落,“肖少监不知为何,一直盯着儿臣,那眼神似要将儿臣扒了衣服生吞活剥一般,儿臣怕了一路,下轿时他扶着我的手一直……”
不堪到哽咽,几乎说不下去。
“……一直在摸着蹭来蹭去,另一只手还要来搂儿臣的腰,幸好司空殿下及时赶到,拉了他一下,可谁知……谁知他没站稳,倒在了地上,又恰好那地上有一块突出的石头,就,就……”
南宫姣抬头急道:“司空殿下断不可能故意如此,殿下一介文弱书生,肖少监人高马大,怎么可能一拉就把人拉倒呢?”
皇后与松大监对视一眼,他们其实谁也不在乎一个奴才的命,与谋算想比,这实在不值一提。
他们要的是拖延时间。
皇后拿出了昔年在宫中给嫔妃们断官司的耐心,吩咐下去:“既然公主如此说,不可能没有目击者,一个一个挨个儿问询,让他们说实话。”
又对南宫姣二人道:“若此事为真,吾定严惩不贷,也是吾近日身体不适,对底下人没那么多精力管教,才发生这样的事。你们先去偏殿等候,定给你们一个交代。”
态度好得异常。
南宫姣应了。
偏殿中两人垂眸相对而坐,谁也没有开口说话。
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。
这般情形,已是第二回了,仿佛每次相见,都得有一番磨难。
可南宫姣没心思放在他身上。
她时时注意着周身,毛骨悚然之感愈来愈重,甚至有些分不清是不是错觉。
论武学,无论正面相迎还是暗中偷袭,她都有十足的把握取胜,可蛊毒,她从未见过,从未接触。
最多听到宫中讳莫如深的流言,流言中蛊毒之术罪大恶极,如神鬼一般让人防不胜防,人们对此之厌恶痛恨,更甚于厌胜之术。
耳眼用到极致,空气中的灰尘都被注意,可也极耗精神,一会儿南宫姣就额角闷痛。
“公主。”
一只手轻轻盖上她放在桌上的手背,轻柔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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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引蛊
他身上的浅淡檀香丝丝缕缕地浸染过来,让她心神为之一松,五感刹那清明些许。
这般变化让南宫姣连他覆着自己的手都忘了顾及,只抬头望进司空瑜如沉潭般的眸中。
那双眸带着淡淡的笑意,如春风拂面。
司空瑜很温柔小心将她的手翻过来,力道轻到了谨慎的地步,让她可以稍稍动作,就轻易挣脱。
可南宫姣竟一时忘了。
似是身体在本能地贪恋紧张气氛中的一抹安抚,迷惑了神思。
掌心向上,一个香囊落在正中。
南宫姣皱眉,“你……”
“这是去陈味儿防虫的,公主上回不是说这屋里味道难闻,瑜来时想到,便特意带给公主。”
这双眼认真看着人的时候,轻易便让人感受到其中满满的真诚,仿佛他甘愿为她献上一切。
见南宫姣迟疑,司空瑜展颜一笑,“公主别担心,这布袋原先是个荷包,我从未用过,随手拿来装了香料,不算什么。”
南宫姣从他的笑里品出几分小心翼翼,忽然有些不忍心。
这不忍心就像神主对着引颈献祭的羔羊,夹杂着怜悯与警惕。
“防虫?”
面对她的疑问,他的神色平静,毫无破绽。
“是。久不住人的屋子,总免不了虫蚁。”
南宫姣将掌心合拢,葱白的指尖轻轻搭在布面上,有种脆弱无力之感。
这个关头,她不会拒绝。
香囊系在了腰间,简朴之风在珠玉琳琅之间别具一格。
她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
他笑容顿深,餍足自心间满溢。
怎会有一种情感,付出之后只要被接受,便心满意足。
遇到她之前,他亦不信,遇到她之后,午夜梦回的卑微乞求,让付出都成为一种奢望。
多年之后,得偿所愿与她重遇,他已心甘情愿低低匍匐。
……
皇后所说的那一场问询,拖到了日暮。
大殿之上,壁灯烛火密布,照得夜晚似白昼。
长御手中拿着厚厚一摞案卷,躬身呈给皇后殿下。
做戏做全套,他们是切切实实询问了所有目击之人。
皇后看了最上头的陈词还不够,拆开案卷,慢条斯理一张张翻阅。
松大监目光一动不动,看着阶下被赐座的南宫姣与司空瑜二人。
看得二人身后立侍的宫人都不自在挪了挪步子,挪出了他的视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