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同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活火山。
看得卫瑛默默握紧了手中剑柄。
若有任何不对,他都会毫不犹豫立刻出手。
南宫姣端坐上首,问道:“听说你想见吾,可是有什么要求想提?”
那人抚开身后拉着他的手,跪在地上,膝行向前,满身哀恸绝望。
仰头乞求地看着南宫姣。
声音嘶哑涩然:“主上,昨日他们确实已与我分说明白,可我还是有一事不解,特想亲讨您的说法。”
他说:“既然阁中根本无法护住我们的家人,当日又为何夸下海口,我……”
他唇齿颤抖着,渐渐浑身都在颤抖,眼中布满血丝,泪似淌血。
“我对阁中是那么信任,信任到真的以为自己完全无后顾之忧,可是结果呢?结果却是家破人亡!落得个举目无亲的下场!”
“主上,”他低低匍匐在地,头抵在地面,“我不求其他,甚至不求什么补偿什么安抚,只求您能给出一个说法。”
南宫姣看着他,目光沉沉。
良久的寂静,连空气也黏稠沉滞。
久到地上的人有些支撑不住,身子晃了晃。
南宫姣这才缓声开口,带着非同一般的肃然。
“你可认真、仔细地想清楚了?君子一言,落子无悔,你敢问,就得能承受得住后果。”
这人抬头,毫不犹豫:“自然无悔。”
卫瑛上前一步,一字一顿地问:“宣淏,你言阁中承诺过护住你家人,你可还记得原话?”
宣淏皱起眉,看了南宫姣一眼,见她默许,方答:“自然,入阁时曾言,澜瑛阁会为入阁者家人提供庇佑。”
“那提供庇护,与护住二字,可是等同?”
宣淏一愣,不忿,“你休要说这种文字官司,若是护不住,怎能称为庇佑?”
忽而,门外脚步踏声而来,只闻振振有词:“庇护乃需要时提供帮助,难道还能在一味拒绝帮助之时强迫吗?”
“说谁一味拒绝……”宣淏回身,怒目,又在触及来人面容时声量渐消。
乃至心中起了瑟瑟之意。
南宫姣有些许意外,起身,迎向来人。
笑言:“只是传信询问罢了,如此小事,怎还劳得于将军亲自跑一趟。”
来人逆光而行,身形高大威猛,如一座移动的山岳。
正是北军营地附近的澜瑛阁分阁主,于茂勋。
于茂勋曾与南宫姣外祖叶阑同朝为官,武功才能不输当时的镇国大将军。
为人耿直热忱,不懂弯弯绕绕,凭功勋上位,因栽赃陷害险些身亡,是早些年镇国大将军第一个出手铲除之人。
于茂勋当年手中掌兵数目占永陵将近三成,镇国大将军想掌军国大权,就得先让永陵所有兵力尽在掌握,于茂勋便是他要拉拢的其中一人。
可不想拉拢不成,于茂勋还明目张胆与他作对。这么一个出身草莽,在朝中全无根基、只会领兵打仗之人,对于镇国大将军来说,除去再容易不过。
后行刑时被澜瑛阁暗中救下,自愿加入成为分阁主,此后多年一直驻守北军营地附近。
整个澜瑛阁中,也只有他,能让所有人尊称一声将军。
面对南宫姣,于茂勋抱拳行礼,神色和缓下来,“主上抬举了,此事虽小,可以小窥大,便是军心动荡。请主上放心,阁中安好,老臣跑一趟不妨事。”
“正如将军所言,”宣淏抓住话头,梗着脖子,“此事也并非只关乎我一人之小家,更是波及阁中诸人百千之大家。
若我等在前为澜瑛阁冲锋陷阵,还得顾及后方是否有家破人亡的危险,如此,谁还能安心为阁中卖命?”
南宫姣着人赐座,于茂勋摆手拒绝,虎目如炬,直射宣淏而去,“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,所谓庇护,是在一味拒绝帮助之时强迫吗?”
宣淏语噎。
强辩:“攸关性命,强迫与否,有何要紧?”
此时,洪嫆跨进门槛,冷笑,凉声:“我澜瑛阁的庇护,是你家人不要,既然不要,自得承担后果。”
她啪得一声将一厚沓卷册砸到宣淏身上,“宣淏,你家乡,当真整村被灭吗?”
南宫姣见洪嫆来了,挪了挪步子,拉于茂勋一同在厅侧案后坐下,将点心茶水推到他面前,给他使眼色。
就差没说出声,让他等着看好戏了。
于茂勋一腔气势散了个干净,看着南宫姣颇为无奈。
私底下,他同好友叶阑一般,视南宫姣为亲孙女,轮宠爱,比叶阑还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南宫姣悄声,“于伯伯,一路辛苦,先喝碗茶解解渴。”
于茂勋不赞同地瞪她一眼,虽是无奈,但还是抬手将面前一碗饮尽。
宣淏被那沓卷册砸得后退两步,将卷册接住,不敢置信抬眼:“洪主事,您说话可得讲良心,这么大的事,我还能胡编乱造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