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姣看了刘叔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。
轻轻回了一句:“不是在找吗?”
刘延武忆起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话,看着自家小公主的目光是说不出的难过。
当日情形他们自己人都知道,那么多箭矢穿过身躯,就算不掉入河中,又哪里活得了呢?
日日派人找,找了这么久,一直到下游几十里之外,都没发现踪迹。
说不准,早就被河中的鱼吞入腹中,连衣裳碎片都没了。
古老悠远的哀歌不知从哪一人口中开始,厅堂每一人都安静下来,不由自主、神色肃穆地唱着,歌声合在一起,传出楼中,感染外面的每一个人,再慢慢响彻整个山头。
唱得哽咽、泪湿衣襟,也一直不停。
苍穹深黯,大地苍茫,仿佛天地也在与人一同哀戚。
南宫姣缓缓起身,广袖随风而动,她在歌声中转身。
时辰到了,宴,也该散了。
却有好事者念及司空瑜的贡献叫住她,“主上,司空郎君亦是我澜瑛阁的客卿,阁中英灵堂,理当也有他的一席之地。”
“是啊主上,司空郎君为了救您功不可没,我们早就不介意他的身份了。”
南宫姣停住。
山风微凉,月光盈白,如霜满袖。
满身素缟,目上一层薄纱,都不比她姣好朗然的一身白皙肌肤,尤其面容,月色灯火之中,犹不似人间。
南宫姣看着他们。
曾经,司空瑜在她身边,其实阁中有微辞之人不在少数,只是不让她知道罢了,她便也装作不知。
后来,得知司空瑜并不想与阁中人有什么牵扯,就更无所谓了。
而现在,他们已经全无芥蒂,只因为他以命换命救了她。
可,他已经不在了。
她还没找到他呢。
众目之下,她轻轻摇头。
嗓音一如既往,却隐含疲惫与沧桑。
“不必了,英灵,自然得已死之人。”
她还没找到他的尸骨,他自然未死。
这一句,超乎寻常地笃定。
对上南宫姣的目光,四处寂静,站起开口的一个个立时明白过来,忽然不忍心再说什么。
直到一人破开僵硬的氛围,“自然自然。英灵,是为了祭奠死去的弟兄,与司空郎君自然无关。”
大家伙儿相互对视,一齐点头,那架势仿佛比南宫姣还要笃定,“不错,是我们失言了。”
“对对对,是我们失言了,望主上不要见怪。”
南宫姣轻轻颔首,面上神情淡然得有些空洞。
她转身离去。
刘延武看着,心重重沉了下去。
他将目光望向萧晟,却见萧晟也看着南宫姣离去的方向。
还有卫瑛,他早就做回了专门护卫南宫姣的活计,坠在后面远远跟了上去。
……
主楼阁中灯火通明。
现实并未给他们多少喘息的时间,现在朝廷北军已经朝支殷山围了过来,至多三日就可形成攻山之势。
他们先前的准备正到了需要用的时候。
而这些日子,也足够澜瑛阁派出的探子探查,绘制出一份详细的舆图。
风格与之前类似,只是这一幅,图中心不是京城,而是支殷山。
永陵境内自是不必说,地形地貌乡县村落本就详细掌握。
多的,是燕昀境内的地形特征与边军所在具体位置。
燕昀多山,且荒凉险峻,在靠近燕焱山脉这一侧,并没有多少百姓,连游牧的帐篷都罕见,主要就是边军驻扎。
而边军粮草的主要来源,是每年深秋时节烧杀抢掠边境的永陵百姓。
这一行为,自永陵势弱,已经持续了十多年。
京城皇族装聋作瞎不敢管,边境的军队也视若不见,只在他们撤退时装装样子追击一段距离,图一个面子上的好看。
受苦的只有百姓。
所以这么多年以来,边境这一带鱼龙混杂,治理一直异常混乱,连澜瑛阁的情报都难以深入,加上之前阁中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京城那边,就一直没什么突破。
这回总部迁到了附近,且正值夏末秋初边境相对稳定的时候,才较为顺利地得到了这一带的具体信息。
舆图高高悬挂在前,南宫姣手执长杆,点着上头依次吩咐阁中掌兵首领,对应着北军行动布置兵力,充分利用地形优势,故布迷阵环环相扣。
机关暗器先行,人力厮杀在后,最理想的情况,是让来者有去无回。
且要显得轻而易举。
他们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不少兵马,但招兵买马的计划才实施了不到五分之一,面对正规军,正面拼杀劣势太大,唯有智取。
如今,他们亟需的,不是通过厮杀争抢地盘,而是让已有之地充分发展的时间与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