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丰收并未回头相望,挨着跪下的兄妹两个只留给她一对模糊的背影。
迟疑的脚步声渐渐远,再后来一声‘吱’的开门声后,小院子再次安静下来。
秦巧投纸的手仅是顿一下,继而无事一般,灵前相送着意外身亡的爹。
这一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熬。
秦巧是被邻家公鸡响亮的打鸣声惊醒,睁眼一瞬间,此文由腾讯群斯咡尔二呜酒意斯泣整理上传光亮刺眼,过一会儿才揉着眼睛看向外边。
哥哥蜷在草团垫子上睡得熟,她揉揉酸麻的后颈,往后一坐,熟悉的麻痛感从脚底往上渗,地上寒凉,这一抻直腿,小腿肚上的筋一蹦一蹦直抽抽,她忍住发出嘶的低呼。
“抽筋了吧?”
冷不丁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,秦巧被吓了一跳,回头去看,原是阮氏坐在正屋下边的石头踏上,回头看着自己。
秦巧:“你...”不是走了吗?
阮氏面上泛出一抹苦涩,笑起来比哭还难看,嗓子干哑着,开口道:“我往后还愿意做秦家的媳妇,后半辈子就守着丰收过日子了!二娘,嫂子有手有脚,不会让你一人担着三张嘴的嚼用。”
秦巧定定同她对视,难得露出个笑脸,点点头。
阮氏莫名心酸得很,见她笑了,红着眼眶扭开头。
她是踩过晨露初升的山路狼狈回来的。
一身不厚重的衣裳沁得人身子凉了半截,可心里却是热的。
“二娘,咱们的日子往后苦着呢。”
房子要没了,今日就要用房契抵上蔡混子的债,这会儿还有个囫囵地站着,后半晌怕是只能去山里寻个洞洞栖身。
人也不必奢求那么多,手里东西少了,心安就成。
阮氏深深吸一口气,冲着朝阳升起的地方仰首眺望几息。
“吃饱肚子好做事,家里还有些米粮,昨日你拎回来的细虾还在,嫂子先去灶上弄饭。”
秦巧瞧她欢快的背影离去,静默片刻,将哥哥喊醒。
破旧不安的秦家,三个人各有各的分责。
她今日不能去罪奴村上工,早已托人说明,房舍不能住人,自然要去寻另一个安顿的地方。
哥哥要跟着胡老上山,寻一个风水地,好安葬秦禾生。
正安抚着因为被吵醒而不满的秦丰收,却闻一阵敲门声传来,下一刻熟悉的老汉声音传进院子里。
秦巧无奈,只好恶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,厉声吓唬住人,才急匆匆去应门。
门一开,笑容刚上脸,人还没看清,眼前一个黑乎乎的物事直冲冲砸了过来。
秦巧急忙伸手去接,手指头一痛,入手沉甸甸的。
“傻站着干嘛?还不快些开门,让你哥哥出来,跟老汉我上山选地方去。”
秦巧:“胡老?这银子......”
胡老背手在后,道:“拿去给了姓蔡的混账。这往后,让他再别来我老汉门前添堵。”
退拒的话,她不想违心地说。
秦巧捏紧袋子,郑重保证道:“胡老,这银子,我一定还您。”
胡老没应承,瘪瘪嘴,只催促让秦丰收快些出来。
一口热水都没喝上,秦丰收自然不愿意,扭着身子扎在地上不动。
最后还是胡老一拳头挥过去,将他强硬地拽出了门。
当天定了风水坟地。
三日后,秦禾生下葬,秦家三个披麻戴孝地冷清送一场,这一家的纷争是非转眼淡去。
满井村的日子一如往常。
第18章
一连串轰隆的闷雷过后,攒乌云连片的天际终于落下一场浩荡的大雨。
阮氏捏着针线,凑在灶膛前,将衣衫上破开的小口子并在一处,方走了两针,又心不在焉地扭头看向外边。
日短夜长,没到上灯的时辰,外边已经浓黑。
二娘还没回来,方才瞧着胡老那院子也没个光亮,但愿两人是一并归家的,彼此也好照料着些。
“花花,我饿了。”
挨靠着灶取暖的秦丰收委屈地瘪瘪嘴,眼巴巴地看着阮氏。
阮氏看他这可怜样子,无奈起身,揭开木盖子,夹了一小角面饼子递给他,“二娘还没回来,你先吃点垫垫,别闹。等她回来,保不准还有虾圆子做汤吃。”
并非是哄他,秦巧上工前总是在山里野溪处扎个篓子。
运气好,能撞进去些肥鱼。没有鲜鱼,些许细虾也是有的。
秦丰收果然老实,接过饼子两三口吃光,还颇为不舍地舔干净手指头上的味道。
两人守在灶屋,也不知过得快慢,到秦巧进门,阮氏探出院子,往四邻看看,早都暗了火光。
“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晚?”
秦巧解下身上的蓑衣,吊在灶屋角落的绳子上。
滴滴雨水垂落,土泥地上很快湮出一团暗色水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