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秦二娘,林娘子怒气稍弱几分。
林家和秦家从祖上一辈就做近邻,轮到这一代,她和秦巧的娘走得格外近,私底下姐姐妹妹称呼着,当年她生产因胎儿过大,险些难产丧命,若不是秦巧娘在一侧撑着,只怕...
想到往事,林娘子又感伤起来:“当时二娘丢了,春桃险些急疯了,整日就倚靠着门框哭。如今二娘回来,她倒是撒手走了,真真是...唉!”
“命里的事,认了吧。”林大福拉她往屋子里走,“不过你这么一说,我倒是想起来了。你怀着咱家二全时,是不是跟秦二娘说要定娃娃亲?”
林娘子嘟囔一句‘几时说过’,跟着丈夫回屋中,门扉一关,倒也听不真切隔壁的撕闹。
至于她们口中正和亲爹‘算账’的秦巧,端着一碗菜粥,施施然吃着。
哥哥和亲爹在地上滚成一团,阮氏分不开这两个,求也没用,再一扭头,见秦巧倒是独身自在,不由暗火:“二娘,你别急着吃了,快些叫丰收停手吧。”
公爹是个空壳子,丰收虽瘦弱些,毕竟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,每一拳头都很实在。
她揉着自己的胳膊,方才不防让秦丰收挥了几巴掌,这会儿正火辣辣地发疼呢。
秦巧抬眼,瞧着秦禾生眼睛翻白,再几拳下去就得呕血沫了,这才喊一声哥哥。
喊哥哥最有用,秦丰收一听妹妹叫,才不管爹死活,翻身爬起来,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,凑到秦巧跟前:“妹妹,脸疼不疼呀?”
“哎哟,疼死老子了!”
秦禾生原地挣扎几下,才一身狼狈地站起身。
一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,这要是放在几年前,儿子别说将他扑翻在地,就是持着棍棒,都未必能跟空手的他打成平手。
他眼底蕴积着怒气,却不得已为情势所迫,狠狠地瞪了儿女一眼,一瘸一拐地回了正屋。
心说:二娘是个祸害,从小野在外头,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。看来得尽快卖了,若不然,他这条命怕是要不得了。
阮氏畏惧使然,虽不曾被吩咐,却老老实实地端了粥米送到正东屋子去。
秦巧看着,并未阻拦,将碟子里的芽菜分出一小块留给她,和哥哥说着小话,没一会儿便吃罢饭菜。
要去上工,虽不知胡老要让她做什么,但是头脸干净,总给人印象好一些。
有粗柴在,烧水更快。
等到阮氏端着空落落的碗回来,秦巧方将木盆里盛满热水。
热气蒸腾,她看阮氏一直侧着脸不说话,上前扯了人往门口走。
天还没全黑,残余暖光,映得阮氏脸颊上的巴掌印格外清晰。
“他打你了?”
阮氏点头,比这更难熬的事情都经历过,一巴掌已经是轻的了。
“二娘,你称我一句嫂子,就听嫂子一句劝,别再和公爹对着干了。这院子好歹还能容得下咱们两个女人,真要得罪他狠了,一张奴籍卖去那下三滥的地方,连后悔都没地去说。”
她是善用女人优势的,一番话下来,尾音哽咽着,闻者哪个不心软。
目光所及,果然见二娘点了点头,这才欢喜几分。
“你要是不走了,往后就跟嫂子一条心,咱们两个未必撑不起门户来。”
又忆起公爹先前的话,“丰收这般,我是没法子生养。但你回来了,等日子稳当,给你招个上门女婿,秦家不愁有后。”
“上门女婿?”
阮氏笑笑,“咱们满井村和别处不一样,招个上门女婿,那是嘴皮子动动的事情,容易得很。”
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:“就是有一点,你这户籍须得早些寻保长落定了,如此才好说合女婿。”
秦巧看她像是随口一言,面上无异样,心里却有了计较。
“嗯,过几日吧,看胡老给寻了什么活计再说。”
人在跟前,今日搜寻包裹看过那户籍文书。
她算是看明白了,只要丰收在,二娘就是那线上拴着的风筝,挣脱不得。
过几日便过几日。
阮氏无声一笑,又转口道:“这一回打,公爹怕是三五日下不得床呢。你出门做活的时候,也能放心。”
她挥舞着筷子,见秦巧不走,眼神转转,便觉得该多与她说说话,亲近亲近。
“二娘,胡老是个怪人,许是看你力气大,这才相中了。要照我说,你若是想上工挣铜板拿,不一定听他的。”
秦巧目光游移过来,听她细说。
阮氏:“咱们满井村往西半里地,有好几座茶山,那可是县里最大茶家,吴家的产业。每年的清明、端午、中秋还有入冬前,茶山都要聘不少外边的短工做活。我看呀,你力气大,最适合去那儿扛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