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氏闻言去看,正要猜测什么,却见黄翠柳翻脸就气鼓鼓地冲到跟前,啐了一口,“我就没见过这么招人烦的无赖!”
阮氏:“怎么了?牛郎君招惹你什么了?”
黄翠柳抱着膝盖,死活不松口。
紧随她身后而来的牛闰林面露无辜,摆手无奈道:“分明是你要赌谁打的石漂远,怎么还输不起呢?”
“谁输不起?”黄翠柳咬牙切齿,“要不是你故意绊我,最后一把应该是我赢!”
牛闰林身后的石头一边点头,一边捂嘴偷笑。
小郎君不耍赖的话,黄家小娘子赢得光明磊落呢。
左右是出游时的闲玩事,也不是真生气。
秦巧和阮氏劝了几句,黄翠柳终于放缓神色,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,一甩扔给牛闰林,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住,笑得跟个狐狸似的。
“那就谢过黄小娘了。”
阮氏心下一动,察觉出什么,很有意味地与秦巧对视。
她们都懂,再看黄翠柳一无所觉,捏着半块糕点吃得一派天真。被人看了,傻呵呵地询问看她做什么。
阮氏抿嘴笑笑: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翠柳今日装扮挺好看的。”
的确好看。好颜色的岁数,没经历世事磨难,心无烦忧,笑容比春阳明媚。
秦巧并未点破,见哥哥和崔三并肩而来,从竹篮中翻出一套茶具。
“我作茶的手艺一般,吃得不好,就当看个新鲜吧。”
阮氏立时坐正身子。
茶盒里头是牛闰林从镇上捎回来的茶末,这倒省了功夫,若不然碎茶碾茶箩茶,一时也无趁手的工具。
二沸的茶水冲洗茶盏,杯盏余温时拨入茶粉,注入少量的水,调匀成茶膏,再往盏里注水,茶筅击拂茶汤,泡沫久不散放置到托盘上。
说实话,怪有压力呢。
一应六双眼睛盯着自己,尤其是在很有见识的崔三眼皮下,很难不紧张。
万幸没当场砸了面子,瞧着有模有样,阮氏吃过之后,眼眸一亮,夸得她不好意思。
一人一道茶汤,吃过歇上片刻,起身看天色不早,收拾妥帖,趁早往家去了。
忙中悠闲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。
阮氏夜上歇觉前,还追着问秦丰收今日开不开心。
秦丰收回了好几次,还要被问,烦得一扭头,不愿意搭理她。
阮氏双手交叠贴在胸前,借着月光,又看见了墙上被她挂起的画。
那是临睡前二娘送到北屋的。
画很简略,却入神,是自己与丰收同坐河边的模样。
丰收手里捏着网兜,专心地俯看河水。可耳朵却贴在自己膝畔。
她攥着秦丰收的袖子,记得自己当时是在责怪丰收又弄脏了裤子,怎么小白画里的自己,笑容那么温柔?
画得真好看,往后寻个框子什么的,可得妥帖钉住。
她唇角带着笑意,拽了拽轻被,一蒙头,沉入梦乡。
阮氏本以为自己会做个美梦,没想到梦里又回到自己小时候,睁眼过后,梦见了什么已经记得不太清楚,总之并不轻松。
她揉着发胀的额间出去采买。
一路行至草市,遇上看起来等在路口很久的那个身影,那颗悬在胸膛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。
是了,昨日过得太美好,真就像是一场梦呢。
她站着不动,眼看对方跑过来,恰如往日一般笑着喊了一声‘桐芳’。
第51章
很难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,阮氏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面孔,一时无话。
对方看她不作声,又连着喊了好几声的桐芳。
阮桐芳...她家里给的名,其实挺好听的。
但是人的运道不行,配不上这般玄妙的名字。
她扯回袖子,只问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男人手里空落,看她脸上冷漠,支支吾吾的:“桐芳,你还在生气吗?”
生气?
阮氏愣怔片刻,思及上次与他见面,顿时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。
草市热闹,本就邻近满井村,她不想与他太多纠缠,落人闲话。
“没有生气。上次见面本就说的很清楚了,咱们之间一刀两断,就当这辈子没认识过。”
男人急了,追在她身后不放:“怎么就一刀两断了?那时我就说了,时机不到,硬接你到家,咱们两个都讨不到好果子吃!”
前尘往事本已埋在心底,阮氏私以为要活到七老八十,回顾一生时再论心迹。
可他偏偏阴魂不散,反倒指责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