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都督怕是过了这些年连自己都骗了去,仿佛你独孤氏仁孝至极,为着江山和先帝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。”
这话便叫人听得糊涂了,不亚于当面打了独孤及信的脸,“吾听闻,郡公当年可是为了上位袭爵,不予增兵援助兄长,硬生生将临南府军拖垮,兄长亦战死沙场,他才顺利做了郡公之位。这郡公的位置,恐怕不能如此顺利便传了你这一支去。”
她将原本在官家手中的折子扔到了大都督面前。
太皇太后又道,“京中内外流传官员狎妓之事,大都督应当已经知晓,郡公可是那欢场上的座上之宾……”
她已经能想象到大都督面色惨然,输的一败涂地的模样。
“——那便问罪收押,该是如何便如何,臣无话可说。”
独孤及信却像是早有此准备,简直是在蔑视她这点小儿科的动作,“至于袭爵之事,您便是夺了爵位,于我又有何妨碍?”
第80章
太皇太后未料到这人竟是个嘴硬的, 自己的亲爹卷进这种事件之中,他竟半分不见动摇。
他是个能沉住气的,太皇太后想要拿捏住他, 绝非想象之中那般简单。
“大都督就不怕郡公府遭此祸事一蹶不振, 连带着大都督自己的名声都要受到牵连。毕竟只是艳闻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, 可若是牵扯到国事, 可说不好便要夺爵入狱, 贬为庶民。”
“臣不能徇私舞弊, 给官家做个不好的示范出来, ”他四两拨千斤,半点不为所动, “还请太皇太后秉公执法, 若真是我阿爷之过, 臣不会插手分毫。”
原本以为寻到个足以拿捏大都督的事情, 未想到他真能豁得出去, 连亲爹都能见死不救。
只可惜大都督自己是个滑不丢手的人物,她费了大把时间和精力去查,连一点把柄都寻不到。不过一两件不值一提的小事, 太皇太后甚至懒得拿出来质询。
“大都督当真能眼见郡公府内人手尽数被查, 却仍旧无动于衷?”
独孤及信对郡公府可没有多深厚的感情, 太皇太后未免想得过于浅薄了。
“临南内外被查一顿也好, 近来那欢场大案闹得沸沸扬扬,同已故的前齐王都有不少牵扯, 臣以为不查不足以平民愤。”
太皇太后正欲发作,还是硬咽下了这口气。
“那临南府上下一查, 郡公府恐怕就该易主了,大都督当真舍得?”
他平心静气同太皇太后谈起从前, “太皇太后忘记了,临南自太/祖起便赐给独孤氏,为犒劳独孤氏不辞辛苦开疆拓土,‘郡公府不易主’是当时太/祖承诺。”
独孤及信侃侃而谈,半点未曾顾及太皇太后越来越难看的神色。
“若是太皇太后觉得郡公府从我阿爷手里,转到独孤氏旁支手中便叫易主,臣倒也无话可说。”
“大都督确然是个狠辣的,连自己的阿爷都可见死不救。”
太皇太后见说他不动,便也不再多费口舌。晾他也不能真的不顾父子亲情,便先给他一些颜色瞧瞧,不信他不为所动。
太皇太后匆匆而去,独孤及信又等了一些时候,官家才又诺诺回到殿中。
独孤及信仿佛并未受到影响,伸手翻开面前的书册,只一抬手之间,却见官家瑟缩了下,仿佛是惧怕他又要惩罚。
“大都督,吾是在一刻之内回殿,并未拖延时间。”
独孤及信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官家已不是个孩子了,”他口气依旧不容置疑的生硬,“该有自己的决断,若是一味钻进后宫娘子的温柔天地,如何能成顶天立地的郎君,官家就真甘心做个娘子手中的傀儡不成?”
“吾也不想做大都督手中的傀儡!”
独孤及信眼中一暗,不做声去眯起眼睛,上下将官家打量了一番。
这话大概已经在官家心中盘桓许久,今次竟然脱口而出,他一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“官家长于妇人之手,只些微动静便吓得失禁,如何脱离吾之管教,将天下收归你手。靠眼泪和嘴硬么?”
官家被吓得越发不敢说话,方才那一瞬间的勇敢,也只过眼云烟,再不敢提起。
“后宫教导温和,不适与官家成长,今后官家同后宫少些走动为宜。”
他说着叫来自己重新选定的寺人,“这位是徐委仪徐寺人,既通诗书也懂些拳脚,今后便随侍官家。”
“——另外,官家身边的护卫要再添上一队,保证官家安危,不容出半点差错。”
太皇太后久居深宫,仿佛忘了这天下是用实力说话,而不是什么轻飘飘的封号。他若被逼的急了,也不是不敢送太皇太后上黄泉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