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现场的猜测太过惊悚恐怖。心理创伤是难以磨灭的, 她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。真的有人会丧尽天良,当着一个三岁小孩的面杀人分尸吗?
“你还有其他相关的记忆吗?”
想到这,他又多往下追问了一句。
“抱歉, 其他的事情我实在记不起来。”
温禧姣好的面容如平静, 她一双水润的杏子眼, 沉静如秋水。
岑池想找她作为突破口的计划正在逐渐崩塌,三岁之前的记忆淹没在浩如烟海的人生中。她连亲生父亲的面貌都很陌生,更遑论记得严奕曾给独生女儿留过什么信物。
他八年前就调查过她, 但那时候只是为了配合一起经侦科的案件,矛头指向的是温良明。
岑池的思路像网朝外铺开, 温禧是温良明的养女, 她单纯的模样对温良明的事知之甚少,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名义上的父亲骗得团团转。他狡兔三窟,提前通过财产转移离开祖国, 甚至在国籍上都早作准备,给他们调查案件造成了很大的难题。让他们必须找到确切的证据后才能对他实施抓捕工作。
这是后话。当年他看见她,只觉得温禧并非温良明亲生,却享受着他商业版图下源源不断生产的财富, 是只娇生惯养的金丝雀, 也是他们接近温良明的突破口。
查到这里,岑池感觉没有什么疑点, 再加上温良明收养她,是办理过正规的收养手续的,材料完备,手续齐全。
直到现在重新着手思考可能遗漏的症结,岑池恍然发现,这个女孩的童年轨迹就像是一个谜,正如大家不知道严奕何时悄无声息地死亡一般,也没人知道温禧究竟从何处来,又去往何方。
她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,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来到温良明身边,成为她的养女。
于是他寻到那年的旧报纸,发现温禧在被收养之前能查询到的个人地址,是一所福利院。
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岑池,额角也在这个时候沁出冷汗。
一所臭名昭著的福利院。
“时祺,你回避一下,我有话要单独跟她说。”
他已经默许纵容曾经的徒弟兼手下从家跟到警局,现在又面对面与他坐着,现在是时候要公事公办。
岑池面容严肃,对时祺下最后通牒。
时祺好似没有听见。
“怕什么,人就在这里,师傅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?”
他忍无可忍。
最后是温禧开口打破僵持。
“说了这么久,”她温声,对身边的时祺说:“我渴了,你能帮我去饮水机那里倒杯水吗?”
“小满。”
他轻声念她的小名,看见温禧眼神中传递的信息,她轻微地摇头复又点头,暗示他自己没事,让他放心。
于是时祺起身,朝远处走,步履沉重而缓慢,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温禧的心上。
“1103,刚刚听到所有跟案件相关的细节,你都要保密。”
他们曾经是配合默契的上下级。
”知道了。”
她已成年,也不再是需要父母监护的未成年人,可以在人生中独当一面。
“温小姐,你对这里有印象吗?”
他试探性地从档案袋里取出照片,摊在温禧面前。
福利院现在已经年久失修,无法正常运转,但前去调查的同事还是尽职尽责拍下了一张照片。这座建筑在富西的郊区,富西多山地,建筑就掩映在常绿阔叶林当中。公路未修,碎石土路,两个小时的车程,有得天独厚的屏障。
也方便了犯罪活动的进行。
“不记得。”
她摇摇头。
“是你小时候居住过的福利院,”岑池循循善诱:“你在到温家之前,就住在这里。”
她是几岁到的温家,其实她自己记得也不太清楚。
看见温禧茫然的眼神,他也不再坚持。
“杀害你父亲的罪犯我们在八年前就已经抓捕归案了,”岑池重新在档案袋里翻找,在玻璃茶几上递来一张彩色照片,照片是隋夜,平头,胡茬青黑,拍摄在最后一刻。
她记得这张脸,在失乐园后的无数个噩梦里,时祺也一定记得。
“他与严奕先生有什么仇怨吗?”
温禧还不习惯称呼他为父亲,用的敬称,声音微微颤抖。
“根据目前的调查来看,没有,他是惯犯,手上有很多条人命,有时候与被杀的人无冤无仇。”
“隋夜,他们同姓,他跟隋玉有可能有一些相关的联系吗?”
温禧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,反复咀嚼这两个相似的名字,提出自己的疑惑。
“很遗憾,我们也朝这个方向做过调查,”岑池说:“但她与两兄弟没有亲缘关系,只是碰巧而已。”
原来世间也有很多碰巧的事。有的人姓氏相同却毫无瓜葛,有的人阴阳相隔却是亲生父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