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禄哑声:“好。优律她,她喝下了那杯酒——”
“然后,倒在了我怀里,一直不停的颤抖着,颤的很厉害。我只是以为她害怕,她只是害怕而已。”
他一字一句的说,伤心从骨子里迸出来,化作一柄冷刃,刺入心里最腐烂、最不可直视之处:“嗯,优律她的身体很烫,她在我怀里缩在一团,越颤越厉害。对了,她的呼吸也很热,喷洒在我手心里,像是被岩浆烫过似的。还有细细的不断的抽噎声,我害怕她会叫出声来,所以,捂得很紧。”
云舒了然的目光落在宁禄蜷紧的手背上,那里有几爪凌乱纤细的抓痕:“她是不是,拿指甲抓了你,想让你松手?”
“嗯,我一直没有松开。我知道她想叫,害怕的想叫,不舒服的想叫,可通通不行。我不准,我爱她,我一点要让她活着离开!”
宁禄双眼空洞,语气也同样空的骇人:“过了会儿,优律在我怀里安静了不少,灯亮了,她彻底安静了。我想应该没事,放手让她换换空气。”
“可一放手,她就开始尖叫……不,不对,按照你刚才说的,抽干的水分让她越来越疼,她是刻意忍下疼,哄着我放手的?她其实,早察觉到了自己快死了?对不对!!”
说到‘死’字时,宁禄的尾音走至变形,痛苦似乎削尖了他的嗓音:“为什么啊,我捂着她时,她干裂的嘴唇一直在动,她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吗?哈哈哈,为什么啊,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啊。”
“太可笑了,这简直太可笑了。”宁禄疯魔似的甩头,头颅一下下扣在桌面上,立刻被云舒反手提起。
她不知道喧哗声是否包含人为制造噪音,便先一步断绝掉了。
拽着宁禄淡金色的头发,云舒淡淡垂眼。
是的,她的推测也是如此。喝下那酒,浑身则开始煅烧,直至坍缩成人皮。极度干渴,极度的缺水的人,怎么会一直想要说话呢?
几乎是每动一下,都如同生生撕开刚结好的冷痂那般。
该多疼啊。优律这般胆小的人,怎么会忍的下呢?
云舒眼睫轻轻颤着,她犹然想起灯光恢复时,侧耳掠过的那抹尖叫。
没能听得真切,只依稀记得,优律那声撕心裂肺的声音,两个词模糊又滚烫,似乎携着濒死前的无所畏惧,她放声大喊。
“宁——爱——”
她不知道优律喊得是什么,但这两个词语非常明晰。
宁禄。爱。
宁禄,我爱你。
“不,怎么可以,怎么可以这样残忍?怎么可以把这样的话,说给我听!”
宁禄似乎也联想到了优律死亡时最后发出的残声,低低呜了声。不似那么歇斯底里,更像是从灵魂深处碎出来的。
接着,他陷入了沉默。
像是一堆烧剩下的,只余一盆死灰的炭火,抱着手臂,蜷缩在座椅上。
云舒松开手,宁禄的头砰一声砸上木桌,勾开一声噪音。
她连忙环顾四周,见没什么异样,方才松下气冷声道。
“听着,你妻子临死前一定很疼。但她一直在挣扎,一直没放弃,她一直忍到了灯亮时,说爱你。所以,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“当然,这句话是你妻子想对你说的。”云舒摇了摇头,“而我,只愿救自救之人,若是你继续如此颓废,我便不会管你了。”
说着,感觉手边的袖子动了下,贝雅特丽齐红着眼眶蹭着她的袖面:“姐姐,你帮帮他吧,他好可怜啊。”
云舒:……
多愁善感,正义勇敢,还真是恋爱中的女孩子啊。
云舒视线从她脸上移到不远处昆恩身上,又缓缓收回来:“你想拿你们的命,去赌吗?”
没等这傻白甜女孩说些什么,云舒叩了下桌面,对宁禄道:“不妨告诉你,优律在红月中觉得干渴的原因——”
“是因为她太过恐惧了,涣散的心神、迷失的情绪,都是最容易被诡异蛊惑亦或污染的地方。优律或许并不觉得渴,但在她极度失神时,‘诡异’便能扭曲她的认知,让她觉得渴的要死了,进一步喝下那酒。说明刚才那场灯灭灯亮,从头到尾是诡异作下的局!”
“你得知道。”云舒严厉的口吻合缓了些,“如果在这个地方还不懂得谨慎行事,下一个死亡的就是你。”
“欸嘿,云舒姐姐说的真好。”
方才趁着他们对话的间隙,优菈和温迪去点了单。此时,他们一人捏着杯酒,在云舒身边站定。
见云舒目光落在自己酒杯上,温迪晃荡了下杯中冰蓝色的酒液:“欸嘿,这是优菈小姐推荐的酒,名为远礁浮沫,颜色好看吧?”
“好看,下次我也点这个试试。”云舒微微颔首,她不打算把宁禄逼得太紧,于是顺势转移话题,“你们有没有看见长着猫耳朵的调酒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