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纯的送别,这话给神里绫人看他自己信不信。
托马朝我露出明朗的笑容:“家主大人说,让我送你。”
青年比我要高几分,即使拉开距离我也得仰视才能看到他的眼睛,更别说并肩站在一起。
得到托马的回答后,有一瞬间我很想抬头看看他的表情,又因为觉得那样过于滑稽而放弃。
他不再说话了,像是在等我的反应。
但我始终没有说话。
“帕诺斯!”水手招呼我上船了。
“要走了吗?”
我说是。
托马跟在我旁边,看着我上船。
他问:“这次走的匆忙,还有事情需要我帮你做吗?”
“我……”离岛的枫叶红了,即便在港口,抬头似乎就能看到岛心那棵大树。
从此处到他处,不便的交通和短暂的生命将一次寻常的远行无限拉长。
人们惯于将草木的凋零与离别关联,或许也是因为深知年岁短暂。
对冒险家来说,不,应该是对每一个人来说,离别都雕刻在生命的尺度上。
而我,我清楚自己漫长的生命,也清楚时间历程上相识到分别的比重。
即便如此我也认为,价值、情感,随便什么角度,这并非一件值得重视的事。
我张了张嘴,又咽下那句已到嘴边的“我不用。”
“枫原万叶还在离岛吗?”
“在。”
“替我向他道别。除此之外,问家主大人好,以及……算了。”
八重神子现在大概不想听到我的消息。
“还有,谢谢。”
刚刚还是晚霞当空,夜色降临仿佛一瞬间之事。
港口的灯火很亮,但托马背光,我仍然没看清楚他的脸。
耳边传来远处爆炸的声响,还没转身探查,就听见旁人在说“烟花”。
身旁水手拍拍我的肩膀指了指天上,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,正好又有一枚绽放。
那是区别于彩霞的,另一种美。
船开了,我带着不多的行李向里边走,准备进入事先安排好的房间。
“帕诺斯,保重。”
没再看向身后。
之前遇到阿贝多时,我还预计待在稻妻的时间会很久,因此让他帮我带信。
算算时间,如果钟离回信,那封信应该已经送到神里家的案桌上。
当然,我不在乎神里绫人八重神子或者任何一个人看到内容,因为即便是联想物很容易找到,在他们那里也没有用处。
相信不久后终末番会把它重新送到我这里。
我思考的问题是,现在是午饭时间,我应该在三碗不过岗附近偶遇,还是直接去往生堂等钟离?
很快我就知道,这两种途径都用不上。
提着行李下船,走上码头时视线下意识逡巡,直到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上。
我以为自己看错了。
因为钟离并非坐在某个摊位旁边,也没有拿着刚淘回来的古玩,更不是负手在人群中慢悠悠游荡。
他像早有预料,站在我的必经之路,面对着我。
我走了上去:“钟离先生。”
“好久不见,老友。”他扫了眼我手里的箱子,问我准备在哪里落脚。
“家里很久没回去了,我准备去趟不卜庐,这两天暂时待在冒险家协会。”
“受伤了吗?”
“不是,带了些稻妻的植物,当地人说有药用。”
“如此。”他点点头,“那我先陪你去趟不卜庐吧。”
“你不忙吗?”
钟离摇头,说自己的工作很是清闲,“仪倌们聪慧,一点就通,我很少费力。”
我看了钟离一眼。
“嗯?我身上有奇怪的东西吗?”
“没有。”只是他刚才说起仪倌,我才想起来这人不是只挂个闲职的客卿,还是有正事做的。
但我不说,钟离也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,他无奈的说:“这无端的闲散印象又是从何而来?在下也要对得起堂主付的薪水。”
“你平日空闲很多。”
“好吧。”
我们不再闲聊。
不卜庐距离港口码头不远,玉京台上看花的老人日复一日站在原地,进了不卜庐,我才知道白术今天不在。
他在不在都没关系,东西到了就行。
走出不卜庐后,钟离问我要去往生堂喝茶还是另找他处。
“往生堂。”其实哪里都一样,我的问题不多。
得到回答,钟离却没立刻出发。
“前些日子,有个叫阿贝多的蒙德人自称你的朋友,送来了那封信。”不卜庐的台阶很高,站在上面看的很远,但也不过是未被建筑阻挡的部分。
钟离说:“如果你要问的只有纸上那些,我在这里就能回答。但是老友,你已行至此处,你真的不想知道其他事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