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出来没问题吗?”他没忘记迷宫中有自己看不到的人这件事,言辞很谨慎。
我忽视墙上黑影,眉头动都没动一下:“这儿只有我们。”
枫原万叶神色稍松:“以前在外冒险,时常会遇到被机关魔物看守的宝藏,长久下来也学会一些解谜技巧。
但我毕竟不是登记在册的冒险家,跟着船队总是在海上飘着,去的地方不少,却很少再遇到那些机巧。
头一次见到如此密集的机关,有些紧张。”
我盯着枫原万叶按刀的手:“你的刀技很好。”
似乎是话题跳跃太大,枫原万叶没有立刻回答,他低头看了眼刀,微笑道:“只是些不入流的技巧。”
这是谦辞,我毕竟见过他挥刀。
但没必要点破。
移开目光,我告诉枫原万叶极致的技艺超乎想象。
他同意我的看法,却没继续聊下去。
现在我们最紧要的,是解决这间密室的难题。
我向前走了一步。
“帕诺斯?”
带着惊讶与不赞同的呼唤立刻传来,在我迈步时,他几乎瞬间明白我的意思。
我不需要他做什么。
“枫原,我之前对你说,这座秘境是我精神的具现。”
“你也说过它来自失忆前,现在的你不能控制。”
“但我也算秘境的主人,作为主人,总会有些特权,就像之前在迷宫那样。
这终究是我的事,牵扯到你非我本意。
无论情理,我都有将你完好带出去的义务。”
他没有接话,只是注视着我。
我明白枫原万叶完全没有让我一个去面对的打算。
“我们离最深处还有多远?”
“不清楚。”
他搭在刀柄上的手放了下去,轻笑一声:“帕诺斯,你该试着相信朋友。”
“没有不信你。”
“不是这个,你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,不是吗?每个人或多或少会有些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,出于礼貌,不去触碰伤痕是很正常的。但那不意味我们要对陷入困境的朋友视而不见。”
“并非伤痕。”
“对于你如何定义过去我无权干涉,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。”
“我不喜欢将无关的人牵扯其中,你没必要面对不属于自己的危险。”
“为什么会没必要?结友交游,从心所欲。我从故友那里受益良多,如今只是希望你安然无恙。”
“我有我的顾虑。”
“但顾虑并不能改变事实。”他停了一下,“帕诺斯,你有没有察觉到,你一直在说不。”
“这不能说明任何事。”
“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。”枫原万叶抬眸,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。
“帕诺斯,你也要接受朋友的善意。”
——你要学着接受他人的善意。
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来,眼前的少年与一个模糊的身影相叠。
我不知道那是谁,唯独一种在其他任何回忆与刺激中,都不曾感受到的熟悉挥之不去。
但当我试图看清那道影子,他却消散了。
虽然不确定是谁,我隐约觉得对方和踏鞴砂没有关系,只是由一句话勾出来的浅浅印象。
枫原万叶后退一步,不再说话。
我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不会打扰我进行下一步,因此转身踏入密室。
对他所说的那些话,我只觉得匪夷所思。
海祈岛一行让我差不多认识了枫原万叶,但交流几乎没有,因此我一直不清楚他如何看我。
对话结束,我试图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,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让他如此误解。
我必须说明,我从不为自己的失忆悲哀,如果一件事是我主导着发生,那必然于我有意义,就算我现在还不知道。
至于接受好意,人际交往验证这种行为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,但我觉得我已经做的很好了。
我承认过去曾利用众多不知情者、中间立场乃至对手而心无愧意,我眼睛能看到的棋盘中人,无论因何入局,都不是我要关心的问题。
我毕竟不具备那种同理心。
当作为卒子身处其中,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争取利益保全自己。
这就是我对烟绯持有愧疚的原因,在璃月她一无所知被我迁入其中,成为我进行计划的关键一步。
我从没有送人去死的习惯,生命对任何人同等宝贵,至少我无权剥夺。
明知此行凶险,何况又是自己的事,不让枫原万叶插手才理所应当。
那席话如滴入湖泊的雨水,雨过天晴,湖面一片平静。
我走入密室,我听到身后刀锋出窍之声。
光影中什么流过,什么静寂,在耳旁飒飒的破空声中不甚分明。
我没有感受到来自弩箭利器的伤痛,那些暗器刺入我身体瞬间就消失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