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人他见多了,为了在贵人面前露脸,什么关系都敢攀扯。既然京兆尹没带少尹上楼,那就是没有随行资格,若是什么人都放上去,贵人还要他们做什么?
太监不阴不阳道:“少尹是不是记错了,京兆尹早就上楼了,杂家不记得他提过有同行人。”
明华章和这个太监说得着实火大,眼看他沉了脸色,明华裳忙拽住他的手,笑道:“公公辛苦了,但我们确实有约。我们是跟着东宫来的,不信,您去问太子身边的谢舍人,他知道我们。”
明华裳言笑晏晏,温声软语,眉宇间却十分从容,看起来底气十足。太监瞥了她一眼,怕真得罪了人,转身上楼去问了。
没过一会,一个青衣郎君从楼上走下来。刚才的太监讨好地跟在他身边,问:“谢舍人,就是这几人。他们说是跟着您来的,不知为何落在外面了,您看……”
谢济川扫过明华章、明华裳几人,脸上滴水不漏,温文尔雅笑道:“确实。殿下让他们去取东西,没想到他们耽误了这么久,有劳公公通传。”
太监一听还真是太子的人,态度立即大转弯,点头哈腰地送他们进去了。等走到转角处,谢济川才收敛了笑,挑眉问:“你们这是做什么?”
明华章根本没时间和他废话,他掀起衣摆,一步连跨好几节台阶,健步如飞朝楼上奔去。任遥也二话不说跟上,明华裳落在最后面,好心和谢济川解释:“我们都中计了,你还记得严精诚送去义庄后,尸体上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吗?昨夜我在招财身上找到了,是一块巴掌大的金牌,上面刻着‘空’。”
明华裳一说,谢济川就想起来严精诚验尸时,他确实扫到过这样一个金牌,只是后来莫名消失了,他也就没再注意,没想到去了招财身上。
这必然是凶手做的,而能在验尸后接触到严精诚的尸体,不惊动义庄看守就拿走东西的……
谢济川的脑子转得极快,电光火石间就串联起来。这个人只能是京兆尹,日月有许多种组合,但若加上空字,那天底下唯有一人。
天授元年,女皇登基,诏行所造新字,日月凌空,普照天下,故以曌为名。
谢济川和明华裳对视一眼,无需语言他就明白了明华裳未尽的话,明华裳也知道他理解了。谢济川瞥了眼冲在最前方的明华章,压低声音问:“所以现在怎么办,你们这是在做什么?”
“救人。”明华裳言简意赅,她甚至没有用救驾,仿佛在她眼里,女皇也只是一个具体的人。她提着裙摆往楼梯上跑去,说:“谢兄,麻烦你留在这里守着出口,决不能让人将撤退通道毁了。”
谢济川微微仰头,亮光从楼层上漏进来,像时光隧道的出口,他们义无反顾投入光亮中,而他,独自留在黑暗。
谢济川想,又一件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出现了。为什么要救她呢?她死了,对镇国公府,对江安侯府,尤其是对明华章,不是天大的好事吗?
为什么会有人,奋不顾身救敌人的命?
明华章率先跑到楼梯上,这座楼是魏王为了讨女皇欢心新建的,二楼搭了宽阔的观景平台,极尽奢华精巧之能事。此刻,观景台前,一座华丽的花灯徐徐推近。
那座灯做成花神模样,足有三层楼高,花神眉目慈悲,彩衣环佩,迎风欲起。她手中拈着一朵凤凰花,正含羞待放,在她脚下,万物复苏,百花盛开。
花神的手下方搭出一圈细窄的平台,一群身着璎珞飘带的舞姬正在上面翩翩起舞。她们时而分,时而合,在窄窄的木板上如履平地,舞姿轻盈华美,宛如花间精灵。
女皇领着众多皇亲国戚站在栏杆前,正抚手称好。明华章扫了一圈,立刻就注意到花神手里那朵凤凰花。
女皇幸临的地方要经过好几道手续,反复检查,楼里连只苍蝇都没法藏,更不用说炸药。可是从外面运来的花车就不一样了,禁军只会搜查舞姬身上有没有武器,却不会检查灯里有没有手脚。
尤其这个手脚是主办方动的,那就更是神不知鬼不觉。
花神灯和灯楼都由魏王一手承办,是仔细算过距离的。舞姬起舞的地方比二楼观景台略低,女皇毫不费力就能看到献舞,而花神拈花的手,只稍比观景台高一点。
也就是说,如果这个地方爆炸,余波会毫无悬念波及到观景台。
而现在,花神灯已经停到女皇面前,舞姬们纤细的手摆出花开模样,正欲点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