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华裳与有荣焉地哼了一声,美滋滋道:“那当然。”
明华章习惯了被人注视,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面称赞好看,却头一次觉得难为情。
明华章耳朵有些热,他低咳一声,对明华裳道:“别闹。”
谢济川似笑非笑看着明华章,他只说别闹,却没否认。谢济川怎么觉得,明华章心里其实很受用呢?
韩颉及时将扯歪的话题拉回来,道:“我选择金牛和长相无关,主要是因为合适。宴会的主人是个仗义疏财、豪放不羁的性子,他喜欢结交朋友,家中三道九流时常出入,这次宴会上的来宾也十分广阔。无论双璧、危月还是千山,扮起来都不像。”
众人点头,对此都很认同。明华裳发现韩颉并不是简单讲一个故事,他对细节堪称吹毛求疵,不停挑剔学员演的不像。
“你扮演的是一个恃才傲物的扬州才子,最不济,口音要变成扬州的吧。”
扮演才子李四的男郎十分不耐:“只是一句话,用得着这么麻烦吗?”
“怎么不用。”韩颉道,“你在外执行任务,因为一句话没说对暴露身份时,对方会对你网开一面吗?”
学员哑口无言,只能听话。明华裳正在看人热闹,火猛不防就烧到她身上:“你也是,你这样昂首挺胸的,像是陪酒吗?酒伎不是婢女,头要抬起来,肩膀却要垂下去,背不能挺着,要谦卑、柔顺、长袖善舞。”
这是惯例,有男人、有酒的地方,就一定少不了女人。然而一旦开席,别指望他们手脚能规矩,而官宦的妻基本都是门当户对的贵女,让名门仕女来宴席上和一堆男人厮混,成什么体统。
所以大家心照不宣,设宴时会请来青楼女子助兴。这些女子见多识广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在酒席上既能打圆场又能热络氛围,被动手动脚也不恼,宴毕后还留宿,堪称一举多得。
后院的夫人们对此也心知肚明,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夫婿在他府赴宴留宿,基本就等于偷腥。
这也是明华裳不愿意嫁人的原因之一。长安洛阳的官宦子弟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,他们的父亲、叔伯、朋友都是如此,哪怕家规管得严,等入仕后,官场应酬往往就定在风月场所,不去才会被认为不合群。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,哪能指望他们洁身自好呢?
明华裳曾经很鄙薄这种风气,如今她成了陪酒的女子,才意识到她实在太幸运了,没有一出生就投在贱籍。
明华裳发现韩颉不止要让他们排练故事,更是通过这种手段教他们如何伪装身份,如何假扮不同的人。明华裳收敛起轻视,仔细回想以前见过的宴会,揣摩如何做一个以色侍人的酒伎。
江陵见韩颉将众人支使得团团转,期待地问:“那我呢,我要做什么?”
韩颉淡淡瞥了他一眼,说:“你什么都不需要做。因为你是死者。”
江陵呼吸一滞:“……”
他就知道不会有这么好的事。
任遥嗤笑一声,心里舒坦了。她就说,凭什么她要扮低眉顺眼的婢女,江陵这厮就能享受。原来,他是死者。
明华裳作为酒伎陪坐在主人身边,闻言认真对江陵说:“这可是独一份的机会,我们这么多人,心思全在你身上,你可要好好享受。”
“……”,江陵道,“那我还要谢谢你们?”
“不用谢。”明华裳笑吟吟道,“等你死后,告诉我你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就够了。”
韩颉终于将演员训练到勉强满意的程度,示意开始。明华章最开始只当一场闹剧,渐渐地他认真起来,明华章随意回眸,发现谢济川不看笔记了,不知何时起全神贯注盯着台上。
明华章低声道:“不急着睡觉了?”
谢济川摇头:“还是上面的游戏更有意思。赌不赌?”
明华章看着明华裳紧紧靠在江陵身边,眉尖细微地拧了拧,语气不觉变得冷淡:“什么?”
“赌看谁最先找出凶手。”谢济川道,“输的人,替赢家抄十天书。”
明华章极轻掠了眼谢济川,声音如风吹林木,冰玉相击:“这么自信自己能赢?”
“直接说赌不赌就是。”
“好。”明华章淡淡应下,道,“赢了后我不用你帮我抄书,将你们家收藏的南朝大案卷宗誊抄一份给我就行。”
谢济川嘶了声:“你还真是张口就来,你知道南朝历史有多长,卷宗有多少字吗?你又不去大理寺,看这些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