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的太子赞善闻言道:“听闻世子的表妹早年曾救过他的性命,因此他对她极为看重,若让她替赵氏女,恐殿下迁怒于她。而若是换做一痴傻女子,太子仁德,自不会与一痴儿计较。”
“我看这痴儿眼熟,似乎是曾在朱雀街上遇见过,因这痴儿虽则痴傻,但却有几分姿色,就有些人牙子打起了她的主意,要将她卖去青楼,后来听说是被一世家公子救下,如今看来,便是世子了。”
慕容景摆手道:“罢了,一介痴儿,能有什么主意,还不是任由薛钰摆弄,孤也懒得与一个傻子计较,便留在宫里,赏她一口饭吃吧。”
“是,那赵氏女的下落可要立刻派人去搜寻?”
慕容景沉吟道:“其实倒也不必去找,那赵嘉宁必定不愿待在他身边,薛钰待旁人狠心绝情,唯独对她一向心软,她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,寻死觅活的,他还能强逼她留在身边不成?至多不过几日,就该将人还回来了。”
“孤知道仕钰的心思,不过是想着父皇驾崩后,国之大丧,孤短期内便不能迎娶赵嘉宁,所以才将她掳去,想拖延到那日……倒也难为他了。”
慕容景转着手上的双转轴金刻戒,缓缓道:“先派人去找着吧,不过他为人谨慎,藏得也必定隐匿,一时恐怕也搜不到……好在也并不着急……”
他眼底划过一丝晦暗幽光:“父皇驾崩也不过这两日,他走后,孤便要去办他交待给孤的那道秘旨……若薛钰在府上,恐事情生变,何况那样的场面,难免有些血腥……毕竟是生身父亲……”
“孤此前还头疼该怎么避开薛钰,如今既有赵嘉宁帮孤拖住他,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。”
太子赞善:“殿下考虑的是,只是殿下的这场婚仪,却是被世子搅和了。原本今日是殿下的大喜日子,赵氏女也该嫁与殿下,如今却……”
慕容景拂了拂袖摆,倒是不以为意:“无妨,迟早是孤的人,如今不过耽搁几日罢了。”
这时地上的痴儿像是听到了“嫁与”二字后有所感,竟挥舞着手臂咯咯笑道:“嫁……嫁与世子……我马上,就要嫁给世子了!”
慕容景闻言略一抬眉,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:“就凭你?不过一个傻子,薛钰连多看你一眼都不会,他的心里,可只有赵嘉宁一人。”
又冷嗤道:“想不到就连一个傻子也钟情于他,他就这么好?可惜啊,他所钟爱的,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他。在赵嘉宁这里,孤可是彻头彻尾地赢了他。”
第93章
盛熙三十八年三月, 魏熙帝慕容泰因服用过量红丸崩逝,享年六十八岁。太子慕容景登基,改国号为弘德。
慕容景登基后, 宣薛昶入宫觐见。
薛昶一见到身着帝王常服,头戴金翼善冠的慕容景,笑着上前道:“景儿。”
慕容景微眯起眼睛, 眼底划过一丝暗光, 面上却不显, 只道:“永城侯。”
薛昶一愣, 只因慕容景从未如此称呼过他,因着他的骑射自幼都是由他教的,他一向唤他一声“老师”,如今骤然改变称呼,倒教他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他抬眼仔细打量慕容景,这才发现他今日身着帝王常服,头戴金翼善冠, 常服两肩上用金线绣团龙, 上又加饰日、月二章纹, 金翼善冠饰有二龙戏珠,以金累丝编成,端的是熠熠生辉。
他这才反应过来, 眼前的青年如今已不是那个唤他一声“师父”的少年太子,而是大魏新一任的帝王了。
刚才直唤他的名讳, 的确有些不妥,只不过他与他一向亲近, 料想慕容景应当也不会与他计较,但想起薛钰的劝诫, 还是拱手行礼道:“臣,拜见陛下。”
只是手刚拱起,便被慕容景上前托着,言语间多有嗔怪之意:“欸,朕与侯爷是什么情分,朕的骑射都是侯爷教的,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,当不必多礼。”
薛昶闻言心中一暖,一时颇感欣慰,心想薛钰果然是多虑了,景儿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,一身骑射本领也是他亲自教习的,他的为人品性如何,他最清楚不过,又怎么会因为登上帝位便与他生分呢?
当下爽朗一笑,一拍慕容景的肩膀道:“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——我就说,以陛下和臣的交情,私下会面,自当不必太过拘束!”
慕容景微笑道:“是。”一垂眸,眼睑覆下,遮住了眼底一片晦暗难明的神色。
再抬眼,依旧是一副温和的神情:“时光如梭,这几年永城侯你一直在外征战,朕也许久不曾见你了,上回随先帝狩猎,使朕想起从前永城侯你亲自教朕射箭,百步穿杨,实在教人叹服……朕记得儿时学习射箭,朕起初不得要领,你便一遍遍握着朕的手,教朕如何瞄准靶心……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