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喜欢孟延礼,也不想再跟他这个刁钻伪善的儿子虚与委蛇,朔北与淮南隔了十万八千里,没有拉拢的必要。
萧扶城推开花厅的格栅门,便看到萧霁月一身红衣站在门外的暖阳里,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,人还是站在那里,不是幻觉。
他往前走了几步,问道:“你回来了?”
萧霁月:“嗯,听说你把自己气病了,回来看看。”
“你听错了,我没有生气,一点也没有,我现在心情非常愉快,对,非常愉快。”萧扶城抬步继续往前走,“花厅里好像有个你认识的人。”
萧霁月回头看着萧扶城的背影,喃喃道:“好像真是病得不轻。”
“回来了?”孟泽深从花厅里走出来,停在萧霁月两步之外。
“嗯。”萧霁月回过头来,看着他笑,眼睛弯弯,眸子里闪耀着细碎的光,比日光还亮。
“一点也不惊讶,看来是偷听了。”孟泽深也笑起来,“听了多少?”
“该听的,都听到了。”
“哪些是该听的?”孟泽深手指勾起她鬓角一缕散乱的头发,想要帮她捋到耳后。
“你猜啊。”
“男女授受不亲。”一声怒喝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,两人转头看去,萧扶城正黑着脸站在不远处瞪着孟泽深的手指,那只握剑的手,现在拿的是他女儿的头发。
更加碍眼了。
嗯,还是想砍掉。
孟泽深在那如刀锋的死亡凝视下,还是执着地将那一缕头发别到了萧霁月的耳后。
“妹妹的头发也不能碰。”萧扶城警告道。
“好。”孟泽深从善如流,“小时候,帮她梳头梳习惯了,一时间忘记她已经长大了。以后保证不碰。”
他好像又在提醒萧扶城把孩子弄丢了。
“七儿,看好你自己,有些哥哥再怎么样,也不是你的亲哥哥。”萧扶城说完这句话,转身离去,周身仿佛围绕着一圈黑气,那种不愉快的情绪,隔着十丈远都能感受得到。
萧霁月看了一会儿,问他:“你欺负我爹了?”
“没有。”孟泽深顿了一下,“是你爹在欺负我吧?屋子里那杯茶就是证据。”
“哦,那你不要跟他计较,他病了。”萧霁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在告诉他,萧扶城病的是脑子,差不多是在说他爹得了疯病。
“这种事,你不应该告诉我吧?”萧扶城疯了这种事,是机密中的机密,一旦泄露出去,整个淮南都可能动荡,他不相信萧霁月不懂。
“你会说出?”她笑得很天真。
“不会。”
两个人并肩而行,走在春光里,像极了一幅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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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日午后,柔和的风拂过水面,吹起一层层涟漪,湖面像一层皱起的绿纱,阳光打在绿纱上,闪耀起无数点点金光,耀眼夺目。
因着这些金光,这湖得了个名字叫金水湖。
湖面上一只乌篷小船在随波摇荡,懒洋洋的,像摇椅上春困的少女。
船如少女,少女落船。
乌篷船头,萧霁月脱了劲装,散了高髻,穿着一身层层叠叠的红色纱裙,乌发垂肩,靠在船头,晒着日光,纤纤玉手把玩着一支梨花。
像是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少女,又像山野间天然纯净的精灵。
手指莹润,胜过梨花,更不像是握刀拉弓的手。
孟泽深屈膝靠着一侧的船舷,吹笛,笛声舒缓悠扬,柔柔如水波,带着午后的惬意。
萧霁月摘了梨树枝桠上的花,一朵一朵抛入水中。
梨花落在湖中,随着水波轻轻起伏。
孟泽深看着船头慵懒又俏皮的姑娘,多么希望这一刻就是永远,如花美眷相伴,湖光山色尽在眼前。
但是,他清醒的知道,这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。
一曲结束,他收了笛子。
“曲子最后不对,你有心事?怎么一下就忧愁上了。”萧霁月伸脚轻轻踹了踹他的腿。
“嗯,突然觉得春光易逝,这样的日子不多了,有些伤怀。”
“矫情。”她轻哼一声,“一年四季,哪个季节没有被你玩出花来,有什么可伤怀的,春光逝去,有夏日。”
“怎么?嫌弃我终日无所事事,虚度光阴。”
“没有,这才是你。想一想,你若是整日里伏于公文,或是驰骋战场,感觉整个人都要臭了。”她忽然起身凑过去,在孟泽深的颈间嗅了嗅,笑道,“还是这样好,很香,悠闲时光里养出来的香味,我喜欢。”
“你自己整日里,不是埋于公文,就是穿行于战场,自己不觉得臭?”
“我跟你不一样,我是俗人,属于万丈红尘。”萧霁月又靠回了船头,微微扬起头,躺了下去,看着天上飘过的云朵,轻声呢喃,“我立庙宇高台,你坐瑶池仙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