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扶城“嗯”了一声,又唤了仆从上茶。
连玉出声叫住萧霁陵:“二哥哥,能把我的师兄师姐带过来吗?”
萧霁陵看了一眼萧扶城,见他没有反对,应道:“好。”
空荡荡的宣明堂中,只剩了连玉和萧扶城两个人。
萧扶城在对面的圈椅上坐下,轻轻念道:“七儿,真的是你回来了吗?”
他至今还觉得很不真实,那种情况下,病弱的七儿如何能活的下来。
这也是,虽然尸骨未回,他们也没有大力去寻的原因。没有人认为她能活下来。
连玉看着他,柔柔笑了一下,并没有作答,而是伸手端起那盏滚烫的热茶。
萧扶城立刻惊起,喊道:“不要。”
然而那盏热茶已经“哗啦”一声浇在了连玉的左手臂上。
手臂上蒸腾起一股热气,连玉用右手揭开湿淋淋粘在手臂上红纱。
没有预想中的烫伤,嫩白的手臂上渐渐显露出了一个火红的凤凰,像是刺上去的纹身,但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不是。
这是萧霁月生来便带的,第一次发现时,还是因为萧扶城起身带翻了茶盏,滚烫的茶水浇到了七岁的萧霁月身上。
当时把萧扶城和萧霁川都吓了一跳,连忙扯开衣袖,就看到了这个凤凰印记。
这样的祥瑞,出现在一个女孩子身上,不管年龄大小,不管容貌美丑,都必然是要被收入宫中的。
可是萧霁月这样小的年纪,这样娇弱的一个身体,入了宫如何能活。
这件事就瞒了下来,只有他们父子三人知道。
“爹爹,还疑我吗?”连玉伤怀落泪,却又强自忍住,“爹爹当日还说过六个字,我虽然年纪小,却还记得。”
“凤凰血,凤凰印。”
“爹爹,还疑我吗?”连玉再次问道。
萧扶城一把将连玉抱住,哽咽道:“我的七儿真的回来了。”
连玉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她轻轻推开萧扶城,用丝帕堵住口。
咳嗽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,连玉的眼角都咳出了泪花,脸上也浮现出一层绯色。
等这一阵咳嗽过去,她抬起头来,丝帕上又是一片血渍。
萧扶城担忧道:“怎么会这样?这样多久了?”七儿以前身体不好,可是从来没有咳过血,如今看着怎么病得更重了。
连玉擦擦嘴角粘连的血渍,道:“从两个月前开始的。”
……
两个月前,他正好和柳若芯定了婚事,这真的不是巧合?
“这病无药可医,缘散,病自然去了。”连玉喃喃道。
萧扶城为难道:“七儿,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?”
连玉垂眸,一脸忧伤:“爹爹当年可是立过誓言的,永不续娶。难道哥哥和我不在了,爹爹的誓言就可以不用守了?”
“母亲又没有要求您守贞,她若是真心爱着爹爹的,接入府里便是,为何不顾爹爹的安危,要让爹爹破了誓言,如今还要搭上七儿这条小命。”
“爹爹这是有了新人,连女儿也不要了。早知如此,我倒不如跟着哥哥去了,省了今日的咳血之苦,被弃之痛。”说着,她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。
萧扶城抽出绢帕,替她擦一擦眼泪,道:“爹爹哪里是那等只顾风花雪月之人,只是如今形势所迫,淮南的局势……”
“唉,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,你也不懂,爹爹也不想背弃誓言啊,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萧家好。”
“爹爹老了。”
连玉凝视着萧扶城,他的眸子已经不如以前清亮,英俊的脸上已经显出皱纹和疲态。
四年的时间,他好像确实在迅速的苍老下去。
明明是与孟延礼相仿的年纪,孟延礼还整日里风风火火的像个小伙子,她的父亲已经有了暮年的气息。
连玉心疼地握着父亲的手:“七儿的身体本来已经好了,只要爹爹将这婚事解除,七儿的咳血之症便也能好,爹爹有什么难处,就告诉七儿,七儿也可以帮爹爹的。”
“这婚事一时解除不了,但是爹爹答应你,不会成亲,先将这事往后拖一拖,等有了办法再解决。”他轻轻抚着连玉的头发,柔声道,“这件事情只有咱们父女二人知道,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了去。爹爹怎么舍得我的七儿受苦。”
连玉靠在他的怀里,又糯糯地叫了一声:“爹爹。”满满的孺慕之情。
“爹,大夫来了。”萧霁陵的声音从门外响起,“让大夫给七妹看一看吧。”
连玉靠回软榻上,擦了擦眼角的泪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