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太师椅中起来,长长叹了一口气,“前边还有公事,爹爹先走一步。”
话毕,人已摇着肥胖的身体消失在了红梅之后。
白衣戏子缠缠绵绵的小曲还在唱,见罗绮云看来,还轻轻盈盈地抛了一个媚眼,笑目连连,一脸娇羞。
罗绮云本就心绪不定,看了这个眼神更是呕心得很,手中酒盏在桌子上一拍,提声道:“倒酒。”
唉!还是薛情耐看,抛媚眼也能抛得恰到好处,小钩缠缠,让人心痒难耐,欲罢不能,真是人间极品,便宜了永寿那女人。
“小姐,没……没酒了。”一个酒侍小心回道。
……没酒了?
罗绮云大怒,一拍桌子,高声吼道:“罗天雄,你瞎扯一通,竟是又来骗酒喝的。你给我等着,我不剪光你的胡子,我跟你姓。”
人已经呼嚎着跑了出去。
那战战兢兢弯腰垂首的酒侍,小声咕哝,“小姐啊,你本来就跟节帅姓的。”
连玉一路奔回云来客栈,进门就遇到了柏松,“怎么,又在偷懒?”
柏松向后一跃,险险避开迎面踏来的黑风怪,脚刚落地站稳,心还在砰砰直跳,眼前一花,有个巨.物砸来。
他刚想抬手拍出去,就听到一声“接住。”
那声音自然是来自他家居高临下态度嚣张的小姐。
柏松立时改拍为抓,在最后一瞬,牢牢抓住了那巨.物,定睛一看,竟是一条鲜灵灵的鹿腿。
“拿去厨房,多出点工夫钱,找大厨帮忙,加上枣子和枸杞用文火炖了,炖好以后给表哥和李老头补身体。”
柏松应了是,提着鹿腿转身往厨房走去。
连玉又把他叫住,上下嫌弃地扫了一遍,冷声道:“李老头那里,你拜托钟平去送。你自己去,我怕浪费了一锅好肉。”
柏松心虚地转转眼珠,连忙应声道:“好的,我一会儿就去找钟平大哥。”话音还未落,已经一溜烟跑了。
连玉下了马,在黑风怪的背上拍了拍,“自己回马棚呆着去。”
黑风怪看一眼马棚的方向,磨磨蹭蹭,拿蹄子刨着地,并不往里走。
———本马王丢掉的面子,该怎么捡起来?
连玉见它又开始墨迹,一巴掌忽在了马脸上,警告道:“怎么,等着我送你回去,然后给你拴在马橛子上?”
她小手又拍拍黑风怪漆黑的马脸,威胁着轻笑道:“没想到你还喜欢束.缚感。”
黑风怪闻言,刺溜一下蹿了出去,直奔马棚,留下一屁.股滚滚烟尘。
连玉拿衣袖捂住口鼻,挥舞着另一只衣袖扇开烟尘,向客房走去,心中把黑风怪大骂特骂了一顿。
并不是连玉多么文明,而是烟尘之下实在张不开嘴。
心中掂量着听到的那几句话,“圣旨”、“赐死李承基”、“人头”、“回京复命”。
听起来是大事,但想想崖州都陷落了,这好像又不是大事。
连玉刚走到房间门口,还未推门,又退了回来,转了个弯走到孟泽深的房间门口。
手贴上门板,刚要推开往里进,想到他之前黑发尽散的样子,手又默默地蜷起来,在门上咚咚敲了两下。
“谁?”屋里响起孟泽深慢条斯理的声音。
“表哥,我进来了哈。”下一瞬,门被推开,人已经出现在屋子里。
她见孟泽深的眉头又微微蹙起,争辩道:“我这次敲门了,你怎么还有意见。你是不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?有你就说出来,我酌情看看想不想改。”
话是这么说,人却已经在桌边自在地坐下来,自己倒了杯茶喝,毫不客气,仿佛在自己的房间一般。
孟泽深横了她一眼,放下手中的书,然后闭上眼睛,捏捏鼻梁山根,慢声道:“说吧,又有什么大事?”
“事是有一桩,不知道算不算大?”连玉喝完一杯,放下杯子,又倒了一杯。
“说。”孟泽深的声音懒懒的。
连玉:“哦,我刚才去了一趟节度使衙署,遇到一个叫朱公公的,他从云京带了圣旨来,要赐死李大人,割了首级带回云京复命。”
孟泽深猛地睁开了双眼,盯着连玉,问道:“真的?”
“当然是真的,这种话有什么好说着玩的。”连玉玩着手中的茶杯道,“你说,我们需要告诉李大人吗?他知道了会难过吧?”
孟泽深沉思半晌,开口道:“说吧,李大人有权利知道这些,也需要自己去面对这些,你不能替别人做选择。”
连玉:“啊?这样吗?我好像已经替他做过选择了,比如敲晕了带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