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玉从旁边的瓷盆里洗了手,接过那看着灰扑扑摸着热乎乎的饼子,连连道谢。
从厨房出来,她一边咬着蒸饼,一边踱步到孟泽身深旁边。
这处宿家,虽然地方简陋,却很宽敞。
一个大院子,院子的三面各建一排茅草屋,另一面是跟连玉差不多高的黄泥墙。
黄泥墙边就是马棚,寒竹几人正在马棚中栓马,卸行李。
这一处,只有老叟老妪两个人守着,客人一多,就忙不过来,大部分事情都需要自己动手。
孟泽深负手站在院子中间,看着马棚的方向。
连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发现他看的并不是寒竹几人,而是马棚的另一边,靠外的地方,那里停放着五辆包装严实的大车。
大车前边,一排拴着七匹高头大马。
七匹马,那屋里坐着吃蒸饼的就是七个壮士,七个跟刚才那魁梧大汉一般模样的壮士,七个在江湖上刀口舔血的壮士。
连玉的眉头拧了拧,囫囵咽下口中的饼子,问道:“走镖的?”
孟泽深状似无意地把视线转向寒竹,回道:“不像,没有镖旗。这么多的东西,镖局不会安排这么少的人跟镖。”
连玉的耳朵微不可见的抖了抖,听觉外散,向着屋中悄悄探了过去。
此时屋中,一张破旧的方桌前坐着七个彪形大汉,正在大快朵颐。
其中连玉遇见的那魁梧大汉,侧了侧身子往窗外看了两眼,又快速转回头来。
一个脸有刀疤的汉子叫道:“张老大,怎么样?与咱们的事有关吗?”
张老大道:“应是无关,估计是恰好遇上了。”
刀疤脸笑道:“我就说嘛,肯定没事。那几个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出门,还带着个孩子。你们就是大惊小怪,还什么带着武器的。现在这个世道,有点钱的,谁出门不带上武器,冲冲门面,扯扯虎皮。会不会用,都不一定。”
另一个文秀点的男人,低着头,轻声道:“咱们这种生意,一万分的小心都不为过。老刀,你这样的想法,早晚得出事。”
刀疤脸老刀冷哼道:“要都跟你个磨磨唧唧的假娘们一样,那咱们兄弟全窝在家里喝西北吧,还出来赚什么钱。这个世道,就是谁有胆子,谁有钱。撑死胆大的,饿死胆小的。我老刀就是死也要做撑死的那个,绝不当那不男不女的窝囊废。”
文秀男人喝了口茶,淡淡道:“你这样子,估计很难活到撑死的时候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看事态愈演愈烈,张老大赶紧出声阻拦,劝道:“都少说两句,咱们在外面提着脑袋跑生意,首先就要团结,其次就是万事小心为上。”
“兄弟们都低调些,不要惹事,咱们明日一早就赶紧走。”
“周扒皮都被赶到合浦去了,也不知道他守不守得住。若是守不住,咱们这就是最后一趟。以后还得再寻别的营生。”
“现在越来越乱,营生不好找。大家都收着点,公子小姐们脾气大,若是真起点摩擦,咱们就忍着点,少起波澜,先保证这趟货顺利送到。”
文秀的男人爽快应道:“大哥教训的是,小弟自当多多忍让。”说着,还意有所指地瞟了刀疤脸一眼。
刀疤脸一脸不服气地呛道:“我老刀也能做到,绝不给兄弟们拖后腿。”
……
连玉听了他们这么一段对话,松了心弦,又愉快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。
管他们是干什么的,只要没有妨碍就好。
既然这些人比他们还像怕起事端,那她就放心了,晚上可以睡个好觉。
连玉伸手扯了扯孟泽深的衣袖,轻声道:“与咱们无关。”
孟泽深听了,转过脸来,垂眸看她。
她嘻嘻笑着,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。
孟泽深回眸看了一眼背后的屋子,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这时,店家老叟拿着一个鸡毛掸子从西边的一间茅草屋中走出来,一脸笑呵呵,道:“两位贵人,房间已经准备好了,西边这几间都是。东边那些是屋里的几位大爷在住。”
孟泽深点了点头,道:“晚饭有什么,上什么就行。多烧点热水,晚上洗漱用。”
老叟应了声,转身佝偻着背去了厨房。
钟平几人卸完了行李,开始往房间搬运。
寒竹抱着个大包袱,向茅草屋走去,路过连玉旁边,见她已经吃上了,不平衡道:“你一点活不干,倒是吃得早。”
连玉撇撇嘴,回道:“怎么跟你表小姐说话呢,没规没矩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