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与我无话可聊的人身上。”
他家下人已把轿帘再度拉开,柏乘与她说话时头也没回。
这样的话并不让吴清荷恼怒,相反,她抿唇笑了一下,空气里还留着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,是他身上的,她想,擦肩而过的时候,该是她最后一次离他这么近闻见这种味道。
“这样很好,那我也没话可说了,不过...”吴清荷说到一半停了下来,她一时还有些不确定,自己该不该再说那样的话。
柏乘扶着轿子的门框,将要进去时听见她忽然不说话,动作停了会,缓缓转头望着她。
“你要记得按时,按医师说的量把药喝完,自己多关心自己的身体。”
吴清荷语调有些低,是一种和煦暖风般的态度,这在她身上很少有。
对面的人没有开口,但吴清荷有一种错觉,好像柏乘眼眸里的冰雪有那么一刻的消融,他可能是听进去了,也可能完全不在意,但却也真的没再说些不好听的话。
“客人,您的药包扎好了,您再看看,这次不会出错的。”
药童从堂前奔过来,吴清荷俯身接过,顺带摸了摸药童的头,柏乘见她大约没有话需要再与他讲的了,便又默默回过身,走进轿子里。
吴清荷看着药童跑远,忽而想起些什么,又喊了柏乘一下。
“哦,我忘了说,我瞧见你的未婚妻了,她是个很好的人,我觉得你们在一起,未来的生活会很幸福。”
想说的话都说完,吴清荷便没有待在原地的必要了,她朝坐在远处的阿悦走去,这个小姑娘还在等着她扶起来,她得把人送回去,然后再去忙自己的事情。
柏乘呼吸停滞片刻,毫不犹豫地拉下了轿帘,坐在轿子里捂唇低咳一阵,他蹙眉有些艰难地呼吸,知道这就是自己不喝药的报应。
如今有一天,吴清荷会和他说,说你和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,会很幸福。
轿子被抬起来,柏乘的肩膀跟着轻轻晃了一下,他神情恍惚地倚在轿内的墙壁上,疲倦地闭上眼。
落入灰暗之中。
“公子,暖手炉装好新的炭了,您快用着吧,当心别着凉。”
下人将轿帘拉开小小一个缝隙,将手炉递进轿子里。
没有人接。
“等等,停一下轿子,公子...公子!快回医馆,公子身体不适!”
二
吴清荷提前交代好了府里的下人,将马车停在医馆对面的位置,因此她扶着阿悦出了医馆,走到对面就可坐上马车。
车内极其暖和,阿羽也在里边,她跟着马车一道来,是为了给吴清荷汇报临时增加的一些公务。
“将军辛苦了,下官有事向您汇报,来议和的胡人刚从边塞进来,您早先交代下去的姐妹们已经暗中跟在胡人身后,不会放过胡人的任何一丝端倪,出征将士们的抚恤金要发了,兵部的几位官员不放心,想请您回去再看看。”
“知道了,现在就回去见她们吧,另外记得到时把我的抚恤金拿出来三分之一,按着我给你的纸条上的地方送过去,余下的,你和阿羽带着底下几个副将分了就行。”
“谢谢将军,下官知道了。”
吴清荷感觉身后的路似乎有点什么动静,她刚想拉开车帘看一眼,就又听阿羽提道:“那...将军,您之前一直让我暗中调查柏公子与这李医师,之后还要继续调查下去吗?”
她的手缩了回来,转头看阿羽:“不用再查,我今天已经自己了解了个透彻。”
吴清荷又想起了在李医师房门边时,看到柏乘手腕上的那条疤痕。
那么触目惊心的伤疤,竟然会出现在他的肌肤上,很久以前,她捏柏乘的脸蛋,虽然力道很轻,但还是会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点红色的印子,他全身的皮肤都很嫩,触碰的时候不可以太用力。
阿羽又在簿册上记录下些什么,阿悦坐在一边不吭声,只是一直在反复记起吴清荷当着老妇人的面说的那些话。
将军才二十,年纪轻轻的,但不知为何,总感觉她的过去很是复杂。
阿悦想不通,拉开帘子看一眼外边,却突然一声惊呼。
“哇!下雪了!”
听见她喊出声,吴清荷才拉开帘子看,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洒雪花,这是京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。
洋洋洒洒,很美很美,阿悦开心地大笑起来,阿羽却面带担忧,转身面向吴清荷:“瑞雪兆丰年,下雪是好事,但是若这几日就下大雪,使得京城内的道路不畅,刘老将军的葬礼该怎么办,您要骑马护送,圣上也要亲自参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