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堆满书本,吴清荷一进屋便看见吴相坐在床上,手里捧一盏棕褐色的药汤,身上披着件衣裳,她一向是个对待万事都处变不惊的人,从面上看不出生病的痛苦。
“娘,我回来了,你现在感觉如何,身体有哪里疼么。”
吴清荷快步走到她床前,俯身仔细盯着她看了会,眼里带着担忧,她从小就贪玩,喜欢离开家到处闹,鲜少常伴母父身边,因而此刻询问起来,心中泛起淡淡的愧疚。
“已然好些,不要大惊小怪...”吴相转头,看见柏乘也跟在后头进来,便朝他抿唇淡淡笑了下。
“怎么能算大惊小怪,医师都说你积劳成疾,再不停下来休息,以后只会越来越糟糕...朝廷有文武百官,但我只有一个娘,您要是被累垮,朝廷可不会把娘赔给我。”
吴清荷托腮坐在床前,小声和她念叨,吴相听罢,波澜不惊地抬手敲她脑袋,“啪”一声脆响,声音响得柏乘忍不住眨眨眼。
“孩子说得不错,再者,如今的陛下是年幼登基,和清荷年纪相近,清荷长大,陛下也已成人,年轻人有能力做好自己的事,文官还有柏太傅,武将有刘将军,朝廷人才辈出,你可以放权休息,退下来回乡修养,家里都希望你好好的。”
魏夫郎跟在吴清荷身后,同吴相认真地提出建议,看着女儿与夫郎的面庞,吴相良久不语,片刻后终于点头:“既是要隐退回乡,那现在就收拾起来吧,正好,桌上那一沓公务我都处理完毕,不需麻烦她人,只要再夹一封辞呈,便可差下人送进宫,今夜就离京,若拖到明日,百官便会登门劝阻,那就没有隐退的可能。”
这件事被定下,下人们便按着吩咐行动起来,将各类物件收拾进箱子里放上马车,吴清荷有意多陪一会,一直坐在吴相的床边,柏乘也不多说话,安静地看她和母亲谈天。
“方才还没问你,你最近在军中如何,可过得开心,是否有人欺负你?”
屋外的人们脚步匆匆,似是暗示吴清荷,与母亲交谈的时间越来越紧,她倏尔抿唇:“过得开心,回回考核我都是第一,我是都尉,是新人中晋升最快的,只要下一回军中考核还是第一,我便可升到校尉。”
吴清荷向来和家里都是报喜不报忧,她从小连受伤了都爱自己扛过去,甚少让母父知道,因此吴相听了她的话,也并没有完全放心,只是从床前的抽屉拿下一个不算小的箱子。
“刘将军一人掌管兵权,不允外人去插手军营和兵部的事,我帮不了你什么大忙,但是...家里给你留了退路,这些都是我与你爹积攒下的财产,完全可以保证你后半生衣食无忧,若是军营里待的不快活,回来当个富贵闲人也未尝不可。”
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离开军营,但母亲说的话还是让吴清荷心中一暖,忍着眼中的酸涩闷闷地朝她点头。
柏乘看见她眼眶泛红,禁不住想抬手给她擦眼泪,但吴相还在面前,他只能怀揣着自己的心事坐好。
虽然来之前说过要和吴相谈论他与清荷的婚事,但....现在还是不要打扰母女间的温馨时刻了吧。
忙至傍晚,所有行囊终于都被收拾好,吴相与魏夫郎二人走出门外,将要坐上马车离京,吴清荷与柏乘跟在后面。
“其实我早有隐退之意,只是陛下与同僚们一再挽留,才会拖到今日,权倾朝野者多,却少有善终,在这个位置坐了许久,如今陛下羽翼丰满,便该有离开的自觉,回乡休养是最好的退路,此后若没有大事,我们便不再回京,清荷,你多保重。”
落日映红半边天,吴清荷看着自己的母父即将离开,又听到母亲说没有大事便不再回来,忽而思绪一转,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柏乘。
余晖落在柏乘的脸上,有一种瑰丽的美,吴清荷看着他,深吸口气,当着母父的面牵起他的手。
“娘,爹,有件事一定得与你们说清,再耽误不得,我今日回来,是想告诉你们,我喜欢柏乘,我爱他,我打算和他成亲,现在特意知会你们一声,不论你们接不接受,我都要娶他。”
柏乘原本都对这件事不抱希望了,听见她说话,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讶,转眸怔怔地盯她一会,随后又内心忐忑地看向吴相和魏夫郎,脸上泛起一点红晕,顺着吴清荷牵她的那只手,与她牢牢地十指相扣。
吴相和魏夫郎对视一眼,眼中都浮现出一点笑意,连惊讶都没有,只觉得小孩子有些好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