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乘怔了下,这是他拒绝过数次的事情,户部在他跟前喋喋不休几日,他也从未改变过自己的决定,柏乘不喜欢做这种一看就亏的生意,纵使朝廷愿作担保,他也不会接受的,别人的担保最靠不住,他只信自己的判断。
但是,是谁让吴清荷来的,她为什么要掺合这件事。
柏乘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:“你凭什么以为,你来和我谈,我就会同意。”
“我当然没觉得你肯定会同意。”
吴清荷扬了下唇角:“只是户部已经求到我这了,而我确实协助管理此事,职责所在,必须要来一趟,你放心,我只谈这一次,若谈不妥,我就不会再出现碍你的眼,连同户部的人,都不会再上门找你。”
吴清荷语气颇为认真,她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说话做事,柏乘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下,眸中有转瞬即逝的难过,幽幽盯着她看半天,忽然没来由地笑了下,只是笑意不达眼底。
“好,既是将军不辞辛苦地来我这谈生意,那我便耐着性子和你聊一聊。”
“钱权这些东西,我不甚在意,便暂且不谈,我身体不好,每日能做的事都有限,若真多接一桩生意,就需多耗费些心神,这样的损失,朝廷是否要弥补?”
听到他提起自己的身体,吴清荷打量一眼他苍白的面颊,深吸一口气,将心里的情绪都藏好,颔首道:“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,直说即可。”
“我要朝廷专门派吴将军到我这里来打下手,每日不停地帮我递账本,除此之外什么事都再不许干,直到这桩生意结束为止,我若肯和胡人做十年的生意,吴将军就乖乖在我的手底下递十年的账本。”
吴清荷觉得他在胡言乱语。
屋里的氛围顿时凝固,这里一下子比屋外的大雪纷飞还要冷。
他到底是什么用意,吴清荷扫过他的面孔,看他氤氲着水雾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种得逞的痛快,她觉得柏乘是在借着这谈话来报复一下她当初做的事情。
“这就是我提出的条件,若是朝廷肯这么做,我立即就签那契约,若是不肯,那我也什么都不会同意的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吴清荷推开椅子站起来,迎上柏乘的视线后,又接着继续道:“我懂你的意思,你是在告诉我,这生意压根没得谈,我知道你恨我,这是我对不起你,但你也没必要拿公务来羞辱我。”
“这就算是羞辱...吴将军,你让我提要求的,我只是照你的吩咐说话而已。”
柏乘低下头,轻声反驳她,吴清荷扫了一圈,把他桌边的账本拿上,转身留一句:“要赔的钱,我会让我的副将下午交到这里来,生意就谈到这,你好好养身体吧,我再不打扰你了。”
“你不是很想谈这桩生意么...把所有人都打倒了来和我谈这件事。”
她将要走到门口,柏乘忽而低声说了句。
“现在不是很想了,本来也只是履行公务来一趟。”
吴清荷说话间推门而出,楼底下的残局已被收拾干净,闹剧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,吴清荷抵着墙站了会,随后转身下楼,迎面就碰上照顾柏乘的下人端药上楼,那药还冒着热气,擦身而过时,还能闻见它酸涩的味道。
“记得监督你家公子把药喝完。”
她低头提醒一句,随即继续朝楼下走,越往下便是越热闹的,她还没走几步,楼上突然传来“啪啦!”一阵清脆的响声,吴清荷的脑海里瞬间出现刚刚那只瓷白的药碗。
“公子,公子你怎么了!”
朦胧而焦急的呼唤声让吴清荷心漏跳了半拍,她一下子将刚才的不愉快忘记,猛地朝上望一眼,随即毫不犹豫地转头往楼上跑。
房门被下人开着,未来及关上,吴清荷一入房间,映入眼帘的便是落在地上的药碗,下人正在桌边,神情惊恐地轻摇着伏在桌上昏迷不醒的柏乘。
他毫无知觉地闭着眼,吴清荷不自觉地攥紧手,几步冲上去,小心地围腰抱住他,一下子将他抱起来,他轻飘飘的,吴清荷抱起来的时候心中忽然有些酸涩。
太瘦了,怎么也没比从前重多少,为什么养不好...
还好房里有张卧榻,吴清荷将他抱到榻上,又把落在旁边的裘氅盖在他的身上,屋里的香炉因着柏乘身体的缘故,这些年只放药草在其中,下人赶忙把炉里的熏药点上,不一会,浓浓的药香便伴随缭绕的雾气弥漫开来。
吴清荷一直坐在榻边,下人端来点热水,她便立即拿过碗,扶着柏乘起来,小心翼翼喂他喝一些,她一直在心中反复回想刚才的谈话,想自己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,惹得他身体不舒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