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初七午后,途径汝河时,渡口处,韩嘉彦望着汝河流水对赵樱泓感叹道。
“嘉郎……你会不会怨我……”赵樱泓忽而幽幽问她。
“怎么会?!”韩嘉彦愕然,忙拉住她的手,“莫要胡思乱想。”
“可你如此才华横溢,有这样的见识和抱负,只是因为和我成了婚……”赵樱泓说不下去了,眼眶泛红。这件事一直折磨着她,让她内心难安。
韩嘉彦将她拥入怀中,安抚道:“樱泓,能遇见你,和你成婚,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。才华抱负施展的途径很多,但在这世间只有一个你,如果说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,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你。但其实,我也没有可选的余地,正因没有选择余地,我才会觉得你如此珍贵,就好像上天赐予我的一般。”
她的话给了赵樱泓莫大的安慰,她情不自禁地仰首,在她唇角印下一吻。韩嘉彦爱她至极,好想回以拥吻,只是眼下在外,她只能克制自己的欲念。
她二人磨折这么久,终于心意相通,短时间内情潮汹涌,心里眼里全是对方。尽管努力克制,但仍不可避免在人前有些彼此亲昵的举动。对此,她们身侧的侍从们一个个都眼观鼻、鼻观心,想看又不敢看,只能假装自己没在看。
而浮云子这两日神龙见首不见尾,总是躲得远远的,眼不见为净。
渡过汝河,过汝州后,车驾队伍途径白云寺,彼时依然日暮,便再度歇脚过夜。距离嵩山已然很近了,明日当能抵达。
白云寺,曾名风穴寺,与白马寺、少林寺、相国寺并称为中原四大名刹。寺庙依山而建,所依之山名风穴山。
这寺庙不接待女客入住,但赵樱泓身份尊贵,便例外了。寺院专门辟出厢房让二人入住,服侍的女婢也都集中在了厢房附近。
赵樱泓诚心礼佛,先是拜见了寺院的住持,又去添了香火钱。在佛前,赵樱泓静心跪拜,虔诚祈祷。韩嘉彦却因是儒生,又受道家影响颇深,故而不曾有过多跪拜的举动,只是安静地陪在赵樱泓身侧,神色谦和。
白云寺的香火很旺,汝州人都会来此礼佛上香,哪怕时近黄昏,寺庙里依旧有不少人。
二人从大雄宝殿后门跨出来时,见不远处廊下有个女子正与一位大和尚低声交谈,她身侧还站着一个女婢,怀中抱着一把用锦袋包裹着的琵琶。
谁会将琵琶带进寺庙里,真是怪奇。
赵樱泓有些好奇,询问身旁接待她们的知客僧道:“敢问师傅,那位女子是谁?”
知客僧知晓身边的人是皇亲贵人,不敢得罪,小心回答道:“回施主,她是汝州本地大户家里的歌伎,名叫王师师,也是一位虔诚信女,她近日因怀了孩子频繁来寺中祈愿,希望孩子能平安降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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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师师……这名字,难道是巧合?赵樱泓不解。
韩嘉彦看出了她的疑惑,解释道:“汴京李师师声名远扬,故而很多青楼女子都模仿她取名。”
“……”赵樱泓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。
入夜点灯时,二人在厢房中用斋饭,赵樱泓看着韩嘉彦,十分直截了当地问道:
“你和李师师到底是甚么关系?”
韩嘉彦差点又要呛到。
“我上次问你,你说你与她素无瓜葛。结果现在我知道了,你又在骗我。不然她怎么会去琼林苑寻我,专门将你写的那首《玉漏迟》唱给我听。”
韩嘉彦定了定神,放下筷子,平和解释道:“樱泓,我与你说过的,我作为燕六时,在白矾楼与她有过一面之缘,她助我逃遁。故而在开封府那一夜我中箭后,因着她家离我最近,我便赌了一把,翻入她院子求她救命。这次因为我犯错,师兄想帮我挽回,就又求了她,请她出马唱词给你听。她是个颇有侠义之心的女子,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只是义气之交,说起来,我也欠她许多人情尚未还呢。”
“真的只是义气之交?”赵樱泓再问。
“真的。”韩嘉彦无比认真地回道。
“可……你的身份让她,还有那位秦老大夫知晓,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她为甚么要这么帮你呢?这对她有甚么好处?”赵樱泓说出了心中的顾虑。
韩嘉彦安抚道:“她说,以后若有事会求我帮忙,倒也并非完全不求回报。樱泓,若他们当真存了坏心思,图谋不轨,何必这样费心救我,还帮你我解除误会?他们是江湖人,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行事作风。莫忧心,兵来将挡、水来土掩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
“哼,你倒是心宽,这点和你师兄挺像的。”赵樱泓终于放了心,道,“不过我也并非恩将仇报之辈,既然她如此襄助你我,我自会加倍回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