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心动却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有行动的。他的爱不应当成为她的累赘和负担。其实他发出的那句消息是「黄玫瑰喜欢吗?总有一天我想送你红玫瑰」。
就算发过去了,要怎么办呢?他要她如何回应?所以发不出去,不如撤回。
像一份被他撤回的爱。
「好。」
她隐隐察觉,或许不是发错,于是回了一个“好”字给他,心潮一时难以平复。有时沉默胜过千言万语,严正淮此时的沉默,抵过了千言万语。
归根到底,她对严正淮还是不同的。
她永远感激他对她的照顾。说来也奇怪,严正淮总是给她一种感觉,他像是一株被她看惯的树,一盏用惯的台灯,就像她日日夜夜抓握在手中,用于绘图的红环铅笔,有一种难得的熟悉和亲切感。
熟悉和亲切的,很难得。但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。
像往常一样她下楼去吃早餐,吃完早餐请礼叔安排一辆车,她要去工作室,然后回到她的小公寓。
礼叔待她一贯亲切、温和,从没有对她说“不”的时候。但这次,礼叔难得开口,斟酌地请她考虑。
“孟小姐,您可以留在这里吗?”
相较于礼叔往日的得体、克制、合宜,这句话显得是那么地“不礼叔”,也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有所求,他想请求她留下来,搬回来和沈宗庭一起住。
上一次,他劝说沈宗庭让孟佳期搬走,那是为了挽救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感情,而这一次,他希望她搬回来,原因也是一样的。
“可是,礼叔您知道得很清楚,我和沈宗庭,我们是...我们不是男女朋友。”孟佳期犹豫,半带拒绝地说。
习惯的力量异常恐怖,且“习惯”是有惯性的。一旦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,或许就永远不能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了。
正因如此,她想搬出去住,她不能让自己习惯身边有他。相反地,她要早早地为他们之间的“分开”做预演,哪怕那天真正到来,她也不会因为没有了他而艰难地开启一段新生活。
“我知道。阿庭是不婚主义。在这一点上,他很委屈孟小姐。”礼叔嗓音苍哑无比,犀利明亮的目光透过巨大的拱形窗,望到窗外。
窗外栽种着一株山茶花树,想来很有些树龄了,枝干虬结,叶片被暴雨洗得清亮,翠绿。一朵朵凋落的山茶花落在湿软的泥土间,仍烈烈如火,美得刚烈决绝。孟佳期顺着礼叔的目光望着那掉落在地的山茶花,想起它的一个别名。
山茶花,又叫断头花。因其掉落之时,不是一片片凋落,而是整朵“哗”地坠下。
“礼叔,您说。”
孟佳期总觉得,礼叔望向山茶花的目光,有故事。
年过花甲的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,叹出满山的尘灰。“孟小姐,世界上的不婚主义有两种,一种是不想结婚,一种是‘不能’。”
而沈宗庭,是后一种。
睿智的老人已经看出,沈宗庭已经在为了她而决心去对抗他的阴影、他的“不能”。这一次,趁来得及,让沈宗庭抓住他心爱的女孩吧,不要再阴差阳错,又一次错过了。
孟佳期一怔,没把礼叔的话接下去。礼叔是局外人,她和沈宗庭是局中之人。婚姻、未来,不知从何时起,她和沈宗庭不再聊起这些。
可是有些问题不是他们避开就能不谈的。就像房间里的大象,体积日益庞大,总有一天不能避而不见。
因着礼叔这番话,孟佳期结束工作室的事务后,没有回她的单身小公寓,而是回加道。
三楼的空房间,有一间被沈宗庭吩咐仆欧们辟出来,给她做工作室。
白天她安排协调别的事,晚上,她回到这间小工作室,裁剪衣片,打算给严正淮做一套高标准的西装。他送过她一件那么美的旗袍。一件得体的、周正的西装,也是他应得的。
这几日,沈宗庭也终于从忙碌的事务中抽身,回到加道。
在加道看到孟佳期的身影,于惊异之中更有掩盖不住的欣喜。他原以为,她早就回她的小公寓里待着了。如今发现她还在这儿,实在是意外之喜——就好像她还愿意等他。
他手里握着一个宝石盒,那盒里是一条月光石项链,从秀场结束的那晚他就想送给她了。
他有好多话想和她说。
在等一个他认为合适的时机。
只不过,虽然她人在这里,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。
沈宗庭凑过去,认真看了几眼她的工作台,零零碎碎的衣片摆着,她正在敷牵条、做门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