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稀之中,他终于想起, 她嗓音沙哑,质问他,是不是有未婚妻。
沈宗庭再也无法站在原地。他匆匆下了楼,把礼叔叫过来。
礼叔一看他阴沉的、近乎铁青的脸色,便明白他要询问什么,当即答道:
“孟小姐昨夜已经走了。”
“连夜走的?”沈宗庭眯着眼睛,干哑的嗓子透着说不出的烦躁。
“是。孟小姐的舍友突患阑尾炎,打电话给她,她匆匆和我打过招呼,要去照顾舍友,我让司机送她下山了。”礼叔一边说,一边观察沈宗庭的神色,不紧不慢地给后者加码。
“但是,在从梁家回来的路上,孟小姐曾问我,您是否有未婚妻。”
这下,沈宗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。
“她舍友在哪个医院?把地址给我,让钱叔把车开出来。”
礼叔听着他近乎焦躁的语气,心想,原先沈宗庭是个万事不萦于怀、情绪很淡的人。如今,他却动不动因为孟小姐而变得情绪不稳、焦躁不安。
那个曾经生性凉薄淡漠的孩子,最终入了爱河。
“宗庭,你不要着急。老爷子找你,你先去和老太爷交代。”礼叔淡淡地说。
听到礼叔的话,沈宗庭原本冲到一半的脚步好似被绳子绊住。
他压抑着心中的不耐,转身去了加道55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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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道55号,沈宗庭爷爷、沈鹤录所居地。
这栋豪宅外形是欧式风格,内里却杂糅了中式庭院风,颇有种中西合璧、碰撞之感。
穿过以24根珍贵红木为梁的前屋,迎面便是一个摆满香烛、祭品的神龛,神龛的金楠木上雕刻着环旋的龙凤、蝙蝠纹样。祭坛上红烛燃烧,四周环绕着沈家历代祖先的照片。
沈宗庭对神龛看也不看,抬步便往沈鹤录的起居室走去,却被沈鹤录的贴身管家齐叔拦住。
“少爷,请敬香。”
沈宗庭耐住性子,接过齐叔手里的香,如例行公事般对着神龛鞠了三躬。
每次,他来加道55号,都少不了敬香这一流程。
沈鹤录就是要通过躯干记忆让他沈宗庭知道,他如今能够游戏人间、过着金字塔尖端的生活,靠的就是沈家祖先的荫蔽。
他既享受了沈家先祖给的好处,就要承担起必须的责任。
拜完祖先之后,沈宗庭神色如常,走进沈鹤录的起居室。
猝不及防地、一只蓝地珐琅龙纹碗砸了出来,堪堪擦着沈宗庭的肩膀飞过,撞在红木廊柱上被摔得粉碎。
沈宗庭连避都不避。
这只蓝地珐琅龙纹碗是清乾隆时期的瓷器,拍卖价上动辄千万,碎掉实在可惜。然而一旁用掸子轻掸瓷器的佣人却见怪不怪。每一次,老太爷召见少爷,总会碎掉那么几个文物,佣人们已能平常心看待。
“爷爷。”沈宗庭立在门口,淡淡地叫了一声。
沈鹤录坐在轮椅上,目光投向红木书桌上一份文档。他的起居室常年透着阴湿的潮气,弥漫着散不去的黑。
“你还有脸叫我爷爷,我看你是彻底忘记你的身份了。说说,你和那女大学生,是怎么回事?你怎么能把外头不三不四的女孩子带回沈家?”
“带回家就算了,还带到梁家去。她什么身份也能去那种场合?”
“以前你对爷爷说的好听,说自己是什么不婚主义,我才不管你是这个主义那个主义,你在外头怎么玩,同时玩两个,我都不在乎。你只是别忘了,你对沈家还有你未尽的责任,你的父母是因为谁而死的...”
沈鹤录老生常谈,语气中透着切齿的、深深的痛恨,那恨意令人胆寒,沈宗庭却早已习惯,默默承受着沈鹤录针砭入骨的恨意,满脸漠然。
但,当他借着吊灯暗淡的黄光,沈宗庭看到文档上印着一张照片,照片上,女孩眉目如画,令人挪不开眼。
那赫然是孟佳期的照片。也就是说,沈鹤录已经将孟佳期的个人生平全部调查得清清楚楚了?
沈宗庭脸色一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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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定医院。
孟佳期守在手术室门口,陈湘湘正在里头做手术。
此时,她眼下挂着淡淡的青晕,脸色苍白憔悴。这几天,她和沈宗庭成天耳鬓厮磨,简直要“今夕不知何夕”了。
方才她查看了下校历,才发现今天就是港大的开学典礼。
也是就是说,今晚六点,她和严正淮约有饭局,这次,她是万万不能失约,否则就太对不起严正淮。
昨夜,她只睡了三个多小时。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去打开手机,看沈宗庭有没有发消息给她。
她还是想要被他找,要他给一个解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