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欢快的气氛陡然消失。
乐平却像是感觉不到,从皇兄身后冒出头来,兴奋道:“嫂嫂!画皇兄!画他画他!”
陆酩一动不动,垂眼和她对视,好像在等她来画。
牧乔唇角的笑意淡了去,她抬起笔,笔尖按在陆酩的脸上,留下一抹红迹。
陆酩依旧是岿然不动。
牧乔见他如此想要犯贱,笔顿了顿,在他脸上放肆的挥笔,画了许久。
画完之后,牧乔看也不看陆酩,转身坐回石桌上,继续画她的鸡蛋。
乐平眨眨眼,绕到了皇兄跟前,抬起头,瞧见了皇兄额头上大大的红王八。
“哈哈哈!”乐平从来没见过皇兄出丑的模样,笑得捧腹。
陆酩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,既不窘迫,也不愠怒,只是看着牧野转身的背影,眼底闪过一丝落寞。
院子里除了牧乔敢在陆酩脸上画王八,乐平敢那么笑,其他宫人皆低下头,心惊胆战,不敢去看圣上失仪。
乐平笑得太刺耳,陆酩抬起眸,凉凉睨她一眼。
乐平不敢笑了,缩了缩脖子,躲回牧乔身边,继续涂她的鸡蛋。
陆酩转头吩咐乐平的侍女明洱道:“打水来。”
明洱应声,很快端来净脸的铜盆,铜盆上搭着一条干净的素帕。
陆酩走到铜盆边,水纹轻轻晃荡,泛起微弱的涟漪。
水里映出他的脸,额上的红龟仿佛在水中悠闲地漂浮。
陆酩没有去洗他额上的红龟,他从明洱处接过铜盆。
明洱一怔,只见皇上亲自端铜盆走到石桌旁,对牧乔道:“洗下脸。”
明洱心中一悸,她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年,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亲力亲为,伺候过谁,光是端了一盆水,便让她觉得极为难得。
明洱忽然闪过一个大不敬的念头,男人当真是贱,就连皇帝也不例外。
太子妃娘娘以前哄他的时候,可不也这样,凡事亲力亲为。
现在人家离开后宫了,皇上倒是上赶着了。
可牧乔却头也不抬,理都不理他。
陆酩就那么端着铜盆站着。
乐平偷偷瞟一眼牧乔,又瞟向皇兄。
现在恐怕只有她嫂嫂敢这么叫皇兄下不来台。
乐平放下手里的毛笔,拿起素巾,沾了水:“嫂嫂我给你擦。”
牧乔不会跟乐平过不去,她侧过脸,好让她擦。
陆酩却从乐平手里拿过帕巾,修长食指包住,隔着柔软的锦缎,蹭过牧乔的肌肤。
牧乔下意识往后躲,后背顶在了石桌上,退无可退。
朱红的墨迹散开,氤氲了帕子。
陆酩的动作很快,不及她进一步抗拒,已经擦净了她脸上的笔迹。
牧乔瞪他一眼。
陆酩却一脸淡然。
乐平看了全程,她眨眨眼,没有吭声。
陆酩将铜盆塞进乐平手里:“端着。”
乐平乖乖端住铜盆。
陆酩洗干净帕子,用铜盆里染成淡粉的水洗净了额上的红龟,又拿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渍。
乐平早就发现一向洁癖厉害的皇兄,唯一不嫌的人,就只有嫂嫂,若是其他人用过的帕子,用脏的水,他碰也不会碰。
明洱适时走过来,从乐平手里接走了铜盆,退到静处去。
乐平画完了鸡蛋,又吩咐明洱拿去煮熟,然后她走到银杏树下,抬腿钻进竹篮里,指着秤砣道:“嫂嫂,你称一称我,看看我比去年时重了没。”
牧乔笑道:“你现在坐进去,称都要断了。”
乐平嘟起嘴,轻哼一声:“才不会。”
“你忘了有一年不就断了一根。”牧乔张开双臂,“过来,我掂一掂你就知道了。”
乐平一听,高兴起来,笑嘻嘻地扑向牧乔。
她跳起来,两条腿搭在牧野的手臂上,胳膊搂住她的脖子,仿佛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树袋熊,紧紧扒住牧乔。
牧乔没想到这小丫头扑得那么猛,往后退了一步。
她许久不曾穿裙装,脚下踩到自己的裙摆,一滑,丢了重心,整个人往后仰去。
忽然,她的腰下多出一只手臂,将她锢住。
牧乔的后背撞进了陆酩的胸膛里。
陆酩将她接住。
牧乔闻到空气里一股淡淡沉香,沉稳内敛。
她屏住了呼吸,不让自己沉浸于这一股味道里。
乐平见状,忙从牧乔的身上离开,她拍手道:“正好皇兄也称一称嫂嫂吧。”
牧乔一边试着挣脱,一边道:“我已经过了年纪,不用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