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脚踢在他的肩上,连连冷笑:“你们不是说不知有何罪过么,如今怎么还认起错来了。”
钦北被我一脚踢翻了,跌到一边,却仍是又爬过来跪在了我脚边。
他塌着腰跪伏,仰起头来瞧我,眸中闪过丝纠结,“属下愿说,但还望主子莫要发怒。”
“说吧。”我捻着指节,强压下心中的烦躁道。
钦北抿了抿唇,垂眸思索了片刻,而后缓声为我道起了从前。
——腌臜混沌的从前。
在他口中,我成了色令智昏的庸人。
为了给萧祁疗毒,我三天两头往望山寺跑,几乎将幻胥宫里头的奇草珍药都掏了个干净。
为了帮黎楚川平黎家夺位之乱,我私动血鹤军,险些被老皇帝砍了脑袋。
温喻之心思阴毒,为了算计他的庶哥,撺掇我屠净了他庶哥管辖之下的城池,惹了温家主发难,还是谢镇山出面才勉强将此事压了下去。
我对他们掏心掏肺,结果呢?
听闻我得了后沙藏金的地图,三人明里暗里的索要。
得我回绝之后,温喻之与萧祁私底下勾结,放出风声,引魏青来害我,趁乱将幻胥宫翻了底朝天,险些害了泠鸢的性命。
黎楚川虽未出手,却作壁上观,任我被人暗害,说我受伤跟他有一分关系,倒是也没错。
这些我在那梦里看了个七七八八,但此刻从头至尾听上一遍,还是觉着心中郁结。
“原来尽是些狼心狗肺之辈。”
我低低地笑,笑从前的我识人不清,笑遭那一难也是自个儿活该。
笑着笑着,我便觉得头昏脑胀,一下子跌坐了下来。
几人一惊,纷纷过来扶我。
我晃了晃头,拂开钦北的手,揪紧了他的衣襟低问:“如今,后沙藏金的地图可还在本尊手里?”
“属下怕那伙人贼心不死,再前来寻,便送去了朝云公主的长乐仙府,如今尚在她手中。”
我沉出一口气,恨得浑身打颤,心里头敲定了一场毒计。
“务必看好了,日后还要靠它来做饵。”
我咬牙狠笑,一拍桌,将紫檀木桌拍出一道裂缝,“这些算计,本尊得一点一点都给他们还回去。”
我话音落下,忽闻几声抽泣。
我偏头看去,发现钦北眼圈红红的,含着两泡泪,断线珠子似的落下来,好一个凄惨的模样。
得,这是那软心肠的毛病又犯了。
“哭哭啼啼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受了委屈。”我笑着伸手拭他的泪,沾了满手的湿。
钦北看了我一眼,忽然扑上来,伏在我肩头大哭,“属下是替主子委屈。”
“本尊知道你尽心,本尊知道。”
我哭笑不得,也不知该如何哄这厮,只得轻拍他的背。
我给站在他背后的九阙递了个眼神,九阙会意,顶着通红的眼圈,上前来将钦北从我身上撕下去,拉着人往外走。
钦北哭得肝肠寸断,直至出了门,都还隐约能听见他的呜咽。
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,抬眼看向雪蛟,“憋回去,你若是跟他们似的哭哭啼啼的,今日便别吃饭了。”
雪蛟一扁嘴,十分委屈,“怎么他们哭得,属下就哭不得,主子偏心。”
“偏心个甚,本尊若是偏心,你早就被打发回去烧灶台了。”
这话真不是吓唬雪蛟。
我挑在身边跟着的人尽是些聪明的,唯独带了雪蛟这个楞木头,若非他不是我从小养起来的,早就被我打发走了。
雪蛟也是想到了这一层,小小撒了个泼便也止住了。
他看了眼我肩上的泪渍,说:“属下去拿件衣裳来吧。”
我摇了摇头,“不着急,本尊还有旁的事要吩咐你。”
“你亲自去将泠鸢熬好的药给温喻之送过去,不必多说什么,送去了便回来。”
闻言,雪蛟一楞,转瞬又笑,自以为聪明道:“属下明白,属下必定多多下些断肠散进去,给那厮好好喝一壶。”
瞧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,我也笑了起来。
我往他头上拍了一下,“莫要动手脚,只送去便好。”
“为何?”雪蛟一脸懵懂地发问。
还能是为何。
折磨人的法子有很多,死是最轻松的那一种。
从前的我被他咬着脖子喝血,一包断肠散就了结了他,未免也太便宜他了。
我将这档子事掰开揉碎了讲给雪蛟听,他听了个囫囵,扭身出了屋。
我叹了口气,也随着他出房。
行至院外,我与他分手。
他去厨房取价值万金的药,喂那凶恶的豺狼,我去书房找谢镇山商议良策,猎这骨软筋麻的狼。
像是料定了我回来,谢镇山将我素日爱喝的茶都备好了,就摆在桌案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