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见诸君多有病(258)

本想着今日也那样过,却不料早时进城的雪蛟带来了几个人。

他们皆着白衣,打着红伞,像是雪地里的一点梅,扎眼得要命。

为首的人漂亮得雌雄莫辨,着了一身青衣,是这点艳色中唯一的清爽。

可他缎子似的黑发用白玉簪子束得松松的,刻意留几缕不安分的头发散在腮边,勾出些轻浮,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安分的。

他站在院门边上,远远朝我抛了个媚眼,脆生生地自报家门,“奴家名唤青檀,奉温少主的令,来请尊主去城中吃酒,还望尊主赏脸,随奴家往山下去。”

盯着未停的雪,我轻笑着摇摇头:“这儿没有什么尊主,温玉成要巴结,不妨往别处去。”

“能说出这话,想来是尊主近日连并未留意城中之事。”

青檀柳嫩的腰肢轻摆,款款上前来,伸出青葱似的手指便要来抚我的脸。

我身边站着的钦北和九阙都不是死人,一瞧他这动作,一人推一人踹,配合得十分默契,硬是叫他没能近我的身。

青檀惊呼一声,风筝似的落进雪地里。

雪蛟在一边傻乐,又装模作样的,叫他带来的那些人去扶他。

青檀身上沾了许多雪,头上的簪子不知甩到什么地方去了,头发散下来,瞧着有些狼狈,面上却不见愠色。

他被人扶起来,娇娇地嗔一声:“二位大人真是凶,奴家不过是见尊主丰神俊朗,想亲近些,大人们就想要了奴家的命么。”

他声音脆甜,尾音打着几道弯,听得三人硬生生打了个寒颤,纷纷扭头去看泠鸢。

泠鸢也没叫他们失望了,掐起腰冷哼一声,“没脸的贱骨头,什么人都想沾染,只叫你摔一跤都是轻的。”

“若不是看在你主子的面子上,方才就将你的肠子踹出来了。”

她又啐一口:“你有屁就快放,惹恼了老娘,老娘就将你扒光了扔出去,非叫你送死在雪里不可。”

泠鸢的口才我一向是放心的,青檀遭她兜头盖脸一通骂,也不想着再讨巧卖乖,麻利的将信封递进雪蛟手里,便带着人躲得远远的了。

我自雪蛟手中拿过了信封,用手指捻了捻,觉得这信太厚了些。

难不成温玉成与我有什么彻夜难诉的贴心话?

我不信。

我拆开信封,拿出了两张折起来的纸。

最上头的是一张告示。

——幻胥宗发出来昭告天下的告示。

不过是说幻胥尊主远游,现下幻胥宫中由他胞弟坐镇,若有人寻仇,只管去北凉打山门。

光是瞧着那不知是何人誊抄的字迹,我就能想象出言月说那话时轻蔑的语气。

不愧是我玄之的弟弟。

我轻声笑了,又去看第二张宣纸。

瞧清了其上的字迹后,我面上笑意微凝,抬眸看向青檀,意味深长道:“温玉成这手字倒是不错。”

青檀轻咳,不敢抬头看我:“奴家,奴家是个大字不识的,不知尊主在说什么。”

“你不知道,可有人知道。”

我撕了那封写得克己守礼的信,将旁人誊抄的告示命人收好了,扭身走进屋子。

“天寒地冻,本尊添件大氅再走。”

……

我们终是进了城。

不知是谁知道我畏寒,在马车里放了许多暖融融的手炉,还铺了厚厚的软毯。

行过一路,下车之时,我竟出了一身汗。

我都是如此,更遑论是体热身康的雪蛟几个。

“热死了,活像进了蒸笼。”九阙擦了把汗,如是说。

钦北淡淡点头,拿帕子给他擦汗。

看着他们在人来人往的城主府门口你侬我侬,我一脸木然的移开眼,又撞见雪蛟掐着泠鸢的腮帮子偷香,我脸更木了。

有伤风化。

我这么一个最不成体统的人看着,都想说他们一声不成体统。

真是……

我暗叹,形单影只的抬步进了城主府。

刚到此处时,我往温玉成的府邸来过多次,这管家也记住了我这个比他主子还神气的人。

见了我,立刻礼敬有加的将我迎进了前堂。

吃酒不是个幌子,美酒佳肴一应俱全,竟是真在前堂中摆了不醉不归的架势。

他有心,备的是我爱的三江春。

我只嗅了一口,便被勾得走不动路了。

温玉成从内室出来,瞧见我便笑,朝首案一指,道:“你是贵客,且去上座。”

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却发觉那首案的旁侧,有一张多出来的小桌。

我挑了挑眉,扯唇冷笑:“不知今日是本尊来吃酒,还是你请了旁人,要本尊来作陪。”

被我戳中了心思,温玉成轻咳了声,却掩不住心虚的样子,倒是跟青檀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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