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轻啧,松开兰西书,将他推到一边,从袖中摸出张帕子,慢条斯理地擦手,“本王的事,还不消旁人来插手。”
一根一根皆擦过了,我将玉色的帕子扔在他脸上。
“本王有一事要你去做。”
兰西书抓下落在肩上的帕子,难堪地抿了抿唇:“王爷只说便是。”
我问:“你可知血鹤军?”
说起朝堂正事,兰西书灰败的面色好看了几分,“下官知晓,只是先帝薨逝后,血鹤军的兵符便已不知所踪了,王爷要找,只怕得费些功夫。”
“就在本王卧榻之侧的东西,本王为何还要找?”
闻言,兰西书面露惊愕,惊疑不定地看着我。
我被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了,便也给了他两分好脸色。
我继续说:“本王看你对苍望鹫忠心耿耿,便交给你一份要紧的差事。”
“本王择日便差人将血鹤军的兵符送到你府上,等本王出了北凉的地界儿后,你再将那东西去献给苍望鹫,便算是你的大功一件。”
“这东西如此重要,王爷为何不亲自奉上?”
“若本王亲自献,本王还走得了么。”
我翻了个白眼,又想起件事,便叮嘱道,“对了,你顺便再替本王交一份辞呈,不拘你怎么说,只要能让苍望鹫放本王野游去便可。”
话说到了这儿,兰西书就算是傻子也听出来我是什么意思了。
他再顾不得什么劳什子的礼数,一把便攥住了我的手,用了几分力气捏着,“王爷这一回走,就不打算再回来了吗?”
“回来做甚?”我瞥了一眼他的手,轻啧,“苍望鹫如今已是通政晓政,本王为何还要拘在这腌臜的朝堂中?”
这一问,便将兰西书问了个哑口无言。
学富五车的兰丞相如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这很正常。
毕竟我们如今连陌路之人都算不得,他没由头出言留我,他那起子酸溜溜的圣贤书更是对我屁用没有。
我拉开他的手,扯平整了被他攥出褶皱的衣袖,转身便走。
只是行出两步,我又扭身回来。
在兰西书面前站定,我凝着他的眸子,一字一顿道,“日后本尊虽不在京中,但仍有眼线盯着,你若是不老实,可仔细着你清流兰家满门的性命。”
许是我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些,兰西书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干净,薄唇紧抿着,几乎抿成了一条线。
这是副美人被羞辱得几近落泪的美景,却因这人是兰西书,我便也没了欣赏的心思,拂袖便走。
石窟里头幽暗,与外头满天的艳阳截然不同。
站在两色的交界之处,我又停住脚步,没再回身,只略略偏过了头。
“兰西书,你与我都不再是被困在月夜中的孩子了。”
“月下梢头,天已破晓,这场旧梦你也该醒了。”
无人应我,只隐有啜泣声传来。
强加压抑的哽咽,渐渐与当年月夜下那伏在书案上哭的少年重合。
只是物是人非,那点声响再成不了阻我脚步的荆棘。
我走得四平八稳,将那点哭声连同昔年旧事一同抛在身后。
别了流年,只差一场灼天大火,便是顺遂新生。
……
出了那座不知名的荒宫,我又回了勤政殿。
小皇后和苍许年几个女眷都已经没了踪影,只有苍望鹫还在等我。
一进门,他便眼睛不错珠地盯着我,看得我后心发凉,忍不住捞了个折子丢他。
“怎么了,被你那皇后将魂都勾走了不成。”
奏折砸在他胸口上,又重新掉到书案上,砸出声脆响。
我皱了皱眉:“你发什么神经?”
“朕在思考。”
“思考。”
“思考你此番去寻后沙藏金是不是个只为了脱身躲清闲的幌子。”
闻言,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。
我坐在他书案一角,伸手往他的胸膛上掼了一拳,“那如今你可琢磨出什么结果来了?”
苍望鹫木然地摇头:“没有。”
“那不就结了。”我拍了拍堆得跟小山一样的折子堆,笑道,“就算我真是走了,有你这么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坐镇,北凉也变不了天。”
“不成。”苍望鹫仍是摇头,“朕当年说过与你有福同享,如今国政已稳,哪有叫你卸任的道理。”
什么劳什子的有福同享。
不过是想把我拘在宫里给他批折子,让他好有功夫带他的娇妻出去游山玩水。
我知道他的心思,却也不点破,只打了个哈哈,将此事搪塞了过去。
苍望鹫又问起了我启程的日子。
我说就在后日。
听闻此言,他忧心道:“这般急,会不会有些不妥,不如请国师帮你挑个好日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