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见诸君多有病(218)

言月便指着它对我道:“我赌你杀不了谢镇山。”

他说的是杀不了,不是不肯杀,他铁了心要谢镇山死。

言月心思重,看着轻狂,却也不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。

他能与我赌这一局,想来是已猜到了他对我来说还有大用。

所以新的赌局出现了,我是庄家,他是那个孤注一掷的赌徒。

他赌的是在我下的这盘棋里,他这枚子是否比谢镇山重些。

“你想赢吗。”我将他拉到近前,垂下头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问,“言月,我的弟弟,你想赢吗。”

你想输,留分体面,在我身边做个闲散之人,还是想赢,将命交到我手上?

言月没说话,可他眼神十分坚定。

这就是选择。

他无声地告诉我,他选择了后者,且毫不犹豫。

是真恨毒了谢镇山,还是开始相信我这个阔别了多年的兄长了?

我不清楚。

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叫我高兴。

我凑近了言月,抵住他的额头,又轻又缓地说:“你想赢,我就让你赢。”

“无他,只因为你与我同气连枝。”

话落,言月轻轻勾起了唇。

天光尚暗,我看不出那点浅淡的笑中带着的快意还是嘲弄。

不过那都无所谓。

他的全部身家都已投进来了,就算他猜我疑我,也再没有退路。

他的根茎已经腐朽,再难做参天大树,只能做株菟丝花依附于我。

这是我想要的结果。

只是我贪心,还想要更多。

今夜这一场交心像是利刃,划破连日来笼在我们之间的兄友弟恭,露出了他仍不肯放下的心防,和我不纯的心思。

这没什么要紧的。

不会影响我与言月之间的关系。

他在那虎狼窝子里磋磨了太久,心肠早就冷了,一味对他好,他反而会满心戒备。

不如就将心思算计都摆出来给他瞧,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。

——如今,不正是他的选择。

正是吃准了这一折,所以我并不将他这一路的沉默放在心上。

他不想说话,我也未巴巴的凑上去讨没趣儿,只坐在他身边,慢条斯理地喝酒。

喝过二坛,言月终是出声:“莫喝了,小心待会儿软了手脚握不住刀。”

我倚靠在他身上轻笑:“呆子,我是使扇的。”

他也笑,只是笑过两声后,眸色又沉下来。

他说:“待会儿进了城,你将泠鸢拨给我吧。”

“你不必露面,我自有地方安置你。”

锦衣阁便是我为言月挑的藏身地,那里藏着我的一队私兵,只要不是万把人围困,轻易难破锦衣阁的大门。

我将这番话说给言月听,他却摇起了头。

“我并非是要去找谢镇山,而是要去杀方止行。”

“他在凤阳有座秘宅,我想去那处碰碰运气。”

“你那不是去撞运气,是去送死。”我勾着他的肩膀,竖起两根手指,“一是你找到了方止行,却不是他的对手,二是你没找到,被那老狐狸留在那处的埋伏抓个正着。”

我晃了晃手指:“哪条都是死路,你就那般急着去送死?”

言月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指,朝我一笑:“所以我才叫你把泠鸢拨给我啊。”

我拍了拍他的头:“你与泠鸢绑在一块儿都不是他的对手,还说不是去送死?”

他道:“哥哥,你就允我这遭吧,我定然不会叫泠鸢出什么事的。”

“泠鸢的逃跑功夫一流,你呢?”

“我不会输的。”

啧,他倒是会活学活用。

“不成,求我也没用。”

我蹙起眉,铁了心不想叫他去以身犯险。

言月揽着我的胳膊一求再求,见我实在油盐不进,干脆威胁起了我:

“你若是再不允,等会儿我就自己过去,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。”

我捏了捏他的脸颊,问:“这一遭就真是非去不可了?”

言月点头:“非去不可。”

“那便去吧。”我垂头望向下头赶车的二人,吩咐道,“进城后,你们两个都跟着言月伺候着,本尊一人去谢府即可。”

话落,雪蛟没心没肺地应下,泠鸢却是眉梢轻挑,递给了我一个问询的眼神。

我一言未发,只朝她眨了眨眼,她便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
所以进城后不到半个时辰,昏睡成一滩烂泥的言月就被雪蛟扛了回来。

若是叫你去犯险,我这兄长也太无用了些。

“记住路了?”我问。

泠鸢答:“记住了。”

我点点头,偏头看向苏烟:“将人看好了,若是有什么差池,本尊拿你是问。”

苏烟欠身媚笑,一弓腰,露出两个雪团:“主子放心,奴家必定将公子伺候得服服帖帖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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