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没对言月做什么,只是在他从坑里爬出来之后,不小心地用肩膀将人撞了回去。
“玄之!”他在坑里大叫我的名字,恨不得跳起来咬我。
我朝他无辜地笑笑,又想起天黑他大抵看不清我的表情,便也作罢,只同他说了句跟上,就快步往山下去。
这回出行,我没想着掩人耳目,便叫雪蛟套了苍望鹫赠的那辆黑金马车,就停在山脚下。
我站在青石山道上,一眼就瞧见了它。
倒也不是因为月光有多明亮,只是因为马车上嵌着的不止一颗的夜明珠在发光。
言月气势汹汹地追上来,还没来得及开口骂我,就被眼前的光吸引了注意力。
“什么玩意儿在亮?”
“夜明珠。”
“什么东西上的夜明珠?”
“马车。”
“啊?”言月突然将脸凑到我跟前,“你银子多了烧得慌,马车都放夜明珠,还放外头,你就不怕被人撬走了?”
我伸出手指将他的脸推远了些,“这是苍望鹫送的。”
言月一把攥住我的手指,认真地问:“你跟那皇帝的交情很深吗?”
“应该是吧。”
“有多深?”
“若我说想做皇帝,他只怕会乖乖让位。”然后带着他的小皇后去浪迹天涯,将那雪花似的折子都丢给我。
言月略略沉吟,而后语出惊人,险些没叫我当场摔个跟头,“那你去做吧,顺便给我个丞相当当。”
我轻笑,在他泛着微凉的额头上轻拍了拍,“你若是做了丞相,北凉也就离亡国不远了。”
“上车,走了。”
该走了。
……
萧太后心不够狠,她背后之人也实在愚蠢。
调了私兵围城,不在市井中烧杀掳掠,搅出骚乱来调虎离山,反而直接进军皇宫,给苍望鹫一网打尽的机会。
京中无乱,举国太平,倒是方便了我们赶路,不过一夜,我们就出了北凉。
言月是个傻的。
吃饱喝足了,在马车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,才想起问我要去何处。
彼时我正挑帘看着窗外飞掠的茂林荒野,闻言不由得轻笑:“现在才想起来问,若是我想将你卖了,只怕已经到地方了。”
言月枕在我膝上,笑呵呵地说:“我身无长物,也没什么大本事,空有一张脸在,卖也卖不了几个钱。”
“不要妄自菲薄。”我垂眸瞧他,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,“凭你这张嘴,去做个市井无赖,必定能大展拳脚。”
言月一把打开我的手,连连撇嘴,“我就不该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好话来。”
我挑眉:“这怎么就不是好话了,明明说的很在理。”
言月翻了个白眼,不怎么想搭理我。
只是他跟许怡安一样,都是个闲不住的,不过安静了片刻,就又按捺不住,上赶着来同我说话。
“所以,我们究竟是去哪儿?”
“南商。”
“去找黎楚川?”
我哼笑着反问:“明明裴家也在南商,你为何吃准了我要去找黎楚川?”
言月的头在我膝上蹭了蹭,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好了,才悠然出声:“我聪明绝顶,就这点小事,肯定一猜就猜到了。”
我不言,凉凉地盯着他。
不过是同我对视了一眼,言月便高举了白旗,将实话说了出来,“好吧,其实是那日九阙派人给你送腰牌来的时候,我不小心看着了你们的信。”
他举起三根手指,信誓旦旦地说:“天地良心啊,我绝对不是故意要偷看的,只是你拆完了没放回去,我才看见的。”
我将他起愿发誓的手按回去,缓声说:“我没说不信你。”
听我这般讲,他眉间沟壑才平了几许,可当瞧见了我腰间的玉牌,他又蹙紧了眉,眸中更添了几分厌恶。
他道:“谢镇山那边,你打算怎么处理?难不成还要给他养老送终?”
终于聊到了这个。
我知道躲不过,便以退为进,也不答,只反问道:“你觉得该如何?”
言月眸色冰寒,咬牙切齿地从齿间挤出几个字:“杀了他,剥皮抽筋。”
我捏住言月的下巴上抬,迫他看我:“无论如何,他对我都有养恩,此番行事不妥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我这些年来吃的苦,还有爹娘的死,全都不作数了吗?”
言月立刻瞪圆了眼,大有我敢点头就当场掐死我的架势。
我疲惫地捏了捏眉心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——”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铁了心要认贼作父吗?”言月一下子坐起来,声音骤然拔高,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尖利。
眼见他在气头上,我也没了再跟他掰扯什么的心思,只看着窗外默不作声。
言月也没再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