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曲轩、秦长欢自不必多说,才瞧过病,眼睛上尚缠着药布的陆翩然都在林祺东的陪同下来看了我。
许怡安也来了。
她给我送了许多好看但没用的东西,又顶着双兔子似的眼睛同我说了会儿话,蹭了我半盘子的酱牛肉之后,就被同行的宫女嬷嬷们催促着走了。
因为她今日要抄的书还差六十来页。
很惨,但我爱莫能助。
所以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用眼神示意她要以笑容掩饰悲伤。
对上我的眼神,许怡安气恼,但是她没有什么能够反制的法子,就只能匆匆的来,又匆匆的去。
她是个有趣的人。
她走了,自然也就没乐子了。
我用烈酒顺干净了嘴里的酱牛肉,扯了一边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。
钦北问:“是不合主子胃口吗?”
我摇了摇头:“非也。你们等会儿也去尝尝,这新厨子手艺不错。”
闻言,钦北看向矮案上还剩下小半盘的酱牛肉,又问道:“那主子为何不用了?”
“因为有人要来了。”
“有人要来?”
“不错,”擦干净了手,我将帕子丢到床榻下头,轻慢又懒散地说,“不光要来,来的还不止一个呢。”
像是掐好了时间的,我话音刚落,房门外便响起了人声。
隐隐约约的,我也听不真切,便叫钦北去瞧一瞧。
钦北走到门边,打开门往外瞧了一眼,看清了门外之人后,立刻沉下脸,将门重新合上,力气之大,险些将门框都拍碎了。
我瞧着他这样子好笑,不禁问道:“外头的是谁?”
钦北皱着眉说:“川河。”
他啊。
那也难怪钦北翻脸。
因着之前黎楚川“策反”钦北之事,他就对这主仆两个颇有微词。
现下钦北知道了前因后果,又将我的伤算在了黎楚川头上,更是恨他们恨得跟乌眼鸡似的。
若是九阙在这儿,想来立刻就要提剑跟人拼命了,钦北只是冷下脸,真可谓是沉稳可靠的了。
我想着,摆了摆手,示意钦北放人。
门扇打开,还没瞧见人影,便有怒喝传进屋里。
“你们还敢过来,真是不怕死!今天我就叫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!”
“不活剐了你们,我九阙俩字儿倒着写!”
坏了,还真拼命来了。
我闷笑一声,对钦北道:“别叫九阙胡闹了,让他回去吧。”
钦北应声,手中长剑却已然出鞘。
他走出去,反手关上门,隔绝我的视线,却有刀剑相碰声锲而不舍地传进来。
听起来,黎楚川主仆两个有些难招架钦北和九阙二人的围攻。
“小玄救命!”
黎楚川急急奔进房来,右手的袖子被斩下一大块,露着紧实的小臂,不可谓是不狼狈。
我噗嗤一声笑了,笑着对追进来的九阙摆手:“别闹了,去吧。”
九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不甘地撅起嘴,小声嘟囔了声什么,又扭身出去。
房门重新关上,屋里就剩我和黎楚川两个人。
我抬手指向桌边,示意他坐到那边去,他却走到床边,撩了衣摆,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。
“一个两个都要往我这床边坐,这儿是白玉砌的不成?”我哼笑,伸手在黎楚川的手臂上点了点。
黎楚川也笑,伸手便将我作乱的手指抓住了,“古人皆道近水楼台先得月,想离佳人近些也是正常。”
“佳人?”我抚了把眼下泪痣,又去摸那道从眼尾蔓延至嘴角的伤疤,“我如今这副样子,也称得上一句佳人?”
黎楚川捏了捏我的耳珠,面上笑意愈发温柔:“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你,在我心里都是世间唯一的好颜色。”
我不信他这话,一把便打掉了他的手。
“少贫。”
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,抬眼瞧他:“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?”
他眨眨眼,“自是要聊聊尊主前些日子答应了我的事,怎么,难不成尊主忘了?”
我的确忘了。
遭他这么一提,我蹙起眉头思索,终是一无所获。
黎楚川抓住我的下巴,轻轻地晃了晃:“说好了要收留我的,尊主要赖账吗?”
听黎楚川这般说,我才想起来,前几日他夜探幻胥宫时,的确拌了可怜,求我收留来着。
我不光想起了这个,还想起了旁的——
“我就说你一想我准没好事。”我拍开他的手,伸了伤痕累累的右手给他瞧。
黎楚川又闷声地笑:“是我错了,所以尊主不如叫我留下来侍奉,也好赎罪了。”
“收个劳什子的留。”我拍掉他的手,垮下嘴角凉凉地说,“我可用不起你侍奉,你麻利儿的走,别在我面前碍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