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都狠心抛了我的真心,如今又为何一个两个都追悔莫及?
怪哉。
怪哉。
我苦笑连连,抹了把泪,强逼着自己从苦闷烦躁中抽身出来。
我哑着声音唤了句钦北,门打开,进来的人却不是他。
“我熬了点汤,翩然说不算油腻,你要不吃一些。”
是许怡安。
不知为何,我眼前仍是笼着层乌涂涂的薄雾,她只是站在门边,离我三两丈远,我便看不清她的脸,只能隐隐瞧见她手上端着什么东西。
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,点头允了许怡安进来。
她走到桌边,将托盘放下,端了只白玉碗朝我走来。
直等离得近了,我才看清了她通红的眼圈,和眼尾尚未干涸的泪痕。
她好似才委屈大哭了一场,还来不及整理容貌,就急急奔了我来。
若是放在从前,我必会温声哄上两句,可此时此刻,只有满心厌倦。
她不老实,早在凤阳时我就知道。
只是那时的我觉得她翻不起什么风浪,打算先按兵不动,等着看她能搅出什么乱子来。
然而就在此刻,我不想等了。
只要一想到她随时可能同他们一般,对我做些什么,我就忍不住心里发酸。
许怡安不知道我在想什么,只垂着头,心不在焉地搅着汤匙。
“许怡安。”我深吸了口气,“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。”
我说的“我”,而不是“本尊”。
我希望此刻的许怡安拿我当玄之,把我当做她真正的朋友。
听了我的话,许怡安泪珠子又掉了下来,一颗颗的砸进碗里,荡出两圈涟漪。
她嘴角展得平平的,往下垮着,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。
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把脸,将手里的碗重重放在床边的小案上,扑进我怀里,搂着我的腰号啕大哭。
我有些僵硬地拍着她的背,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许怡安哭了好久,哭得嗓子都哑了,两只眼肿得像核桃了,才停了下来。
她哽咽着问我,之前在谢府与她对弈时说的话还算不算数。
许怡安那次说的是,若是她做了什么错事,我会不会像料理旁人一样料理了她。
“自是作数。”我叹了口气,擦掉她眼尾的泪水,“若不作数,你还有命在此与我说话?”
闻言,许怡安嘴一瘪,作势又要哭。
我一把捏住了她的腮帮子,将那还没来得及出口的哭声堵了回去,“再哭,我就叫泠鸢连夜把你送回京华。”
许怡安厌恶极了循规蹈矩的生活,自是被吓住了,不敢再哭,却仍是副哀哀戚戚的模样。
“我说,我啥都说,你不许揍我,也不许不理我!”
她的口吻有些太心安理得,惹得我有些哭笑不得,“你说。”
许怡安银牙紧咬,下定了决心后,竹筒倒豆子似的,干脆地将自己受傀九挑拨蛊惑,做出的错事都说了出来。
我在一边听着,不再心酸,只想笑。
傀九以为她是那个铁血手腕不输男儿的苍许年,夸下海口拉拢了人,想再在我身边扎根钉子。
却不料这厮芯子里换了人,折腾了一溜遭,没叫我损兵折将不说,连费了半天劲送出去的图都是假的。
可许怡安自个儿不知道,一个劲儿的自责,那眼睛就像泄水的闸一般,说着说着又掉起了金豆子。
“别哭了。”我叹了口气,拍狗似的在她头上拍了拍,“我还活着呢,你哭得太早了点。”
许怡安点了点头,虽是应了,却还是不住地抹着眼泪。
我捏捏她的脸,问:“苍望鹫对你不好吗?”
“没有,他虽然知道我不是他妹妹,但是对我也挺好的。”
“那你为何一听后沙藏金,就答应他了?”
许怡安抬起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看了我一眼,是:“他把那个断魂琴说得可玄乎了,我想试试……”
“试试什么?”
“我想试试能不能让苍许年回来。”许怡安朝着我苍白地笑了一下,“你不是也想要她回来嘛。”
我一愣,转瞬便皱起了眉,“她回来了,你怎么办?”
显然许怡安也没想过这个问题,听我如此问,她也愣了一下。
她咬了咬嘴唇:“我本来就是个亡魂,应该直接就去投胎了。”
说句实在话,许怡安虽说有些时候爱闯些祸,但终究是个良善之人,古灵精怪的,也算是招人喜欢。
此刻骤然说起这个话题,我心里不免也生出了几分怅然。
我拿许怡安当妹妹看,苍许年也在我年少时对我多有照拂。
说句不恰当的,手心手背都是肉,我站在正中,也不知该说什么。
像是看出了我的为难,许怡安又笑了一下,学着我的样子在我头上拍了拍,强撑着安慰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