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月和陆鹿的脸上,都写满了欲言又止,很显然,她们也都想要进去。
但陆鹿看了妈妈一眼,只得垂下眼睛后退了一步:“妈妈你进去吧。”
全身消了毒,穿上隔离服。
安乔走进ICU里。
病房里没有窗户,只有明晃晃的白炽灯,照得房间里根本分不清昼夜。
安诺德脸上罩着呼吸器,在此起彼伏的机器提示声中,安静地沉睡着。
天生带笑的眉眼间凝着浓浓的疲惫,安乔这才恍然发现,爹地他真的老了。
才几个月不见,他变得苍老了太多。
他如今正是最危险的时期,连医生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。
安乔吸了吸鼻子,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。
伸出手,轻轻罩在安诺德的手背上。
皮肤的触感很凉很凉,已经没有了往昔的温暖。
安乔闭上眼睛,迫切地想要听到什么。
什么都好,只要能告诉她他还活着就行。
近几天,她身上奇妙的读心能力显然开始断断续续地罢了工。
有时候很正常,有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到。
终于,安乔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对话声。
她听见安诺德问:“医生,我还能活多久?”
医生明确回答:“三个月。”
安诺德沉默了好一会儿,说:“足够了。”
安乔听见他在心里说:“足够让我毁掉他了。”
原来养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。
旋即又听见他若有似无的轻叹声:“真想再见月月一眼啊。”
安乔咬住下唇,偏头看见妈妈在另一侧的床边坐下来,也轻轻地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。
她看见她眼中含着泪,眼眶红红的。
爹地,你心心念念的爱人已经来了。
你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啊。
默不作声地,安乔起身离开,将空间留给那对阔别二十多年的爱侣。
刚走出病房,叶茵茵便迎了上来。
叶茵茵对安乔很关心,是真的像母亲那样地关切她。
她拿出手帕替安乔擦了擦眼角,轻柔地说:“别想太多了,湛言他说来接你,估计已经快到医院门口了。你跟他回家换件衣服,再去吃点东西,这里交给阿姨,没事的。这里离公安局离你们公寓都很近,万一有什么事,阿姨第一时间通知你,好吗?”
安乔只能点头。
轻轻抱住叶茵茵,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,轻叹一声:“阿姨谢谢你。”
叶茵茵拍拍她手背:“没事没事。阿姨也是看着你长大的,你小时候还管我叫干妈呢。都是一家人。”
透过叶茵茵的肩膀,安乔抬眸望去。
陆鹿还在。
她坐在不远处有点出神地望着她们这边,眼神中似有羡慕。
随后注意到安乔的视线,她立刻摆出冷脸,冷淡地撇过头去。
……
安乔走出医院的时候,祁湛言的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了。
他带她先回去洗澡换衣服。
之前在古城里,安诺德中枪之后,救护人员还没到之前,安乔只得先行替他止血处理,染了一身的血。
先前安乔根本没注意到,此时看看自己,的确狼狈得可怕。
胸前、裤子上都是血。
想起叶茵茵还完全不在意地抱住她,安乔就觉得有点抱歉。
“会不会弄脏你车子?”站在副驾驶门外,安乔犹豫地问。
“这时候还问这些?”祁湛言一伸手,将她拉上车,“弄脏了就洗一洗呗。反正这车早闻习惯血腥味了。”
别说是车,小区楼下的洗车店老板估计也见怪不怪了。
回了家,安乔被祁湛言推去洗澡。
热气蒸腾,安乔快速冲了个澡。
刚走出浴室门,就见一条大浴巾被抛向了她。
随即祁湛言的大手轻柔地替她用毛巾擦干淌水的发丝:“发什么呆呢?头发还湿着就跑出来了?”
安乔觉得自己有点脱力。
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。
明明今天早上,她还高高兴兴地等候在机场,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能带爹地去哪里玩。
谁知道一个下午的时间,天翻地覆,人事巨变。
她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力气,只能往前一倾,抱住祁湛言的腰,将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身上。
好累。
祁湛言一言不发地回抱住了她。
他知道她其实一直在强撑着。
没一会儿,祁湛言点的外卖送上了门。
是小区外面生意很好的港式茶餐厅,平时安乔很喜欢吃他们家的虾饺和春卷等点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