竺宴杀心顿起,当即就要斩草除根,是星回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。
竺宴这才按下杀心,冷道:“你若打消你的痴心妄想,我便许你一个愿望,但若你贪心不足,我现在就杀了你!”
未染被杀气腾腾的竺宴吓坏了,不再提非分之想,转而许下另一个愿望:“那我要停云瑟。”
停云瑟是他送给天酒的东西,他从不将送给她的东西再送旁人。
星回对未染失望之极,颤巍巍指着她:“我怎生出你这等不忠不义趁人之危的女儿!你今日要么就当什么都没听见,否则,你从今往后不再是我的女儿!”
未染一向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尊后娘娘身边数十万年,与天酒关系亲厚,几乎将天酒视若己出。却不想自己的母亲竟然宁愿帮着死去的天酒,也不肯站在自己这边,为她争取幸福。
她因不甘心而自觉委屈,大声道:“就算母亲不认我,我也要停云瑟!我一定要停云瑟!”
“好,”竺宴道,“我成全你!只是因果轮回,今日你硬夺不属于你的东西,来日,属于你的东西被夺,你也不必叫屈,那都是你应得的。”
未染咬牙道:“我绝不后悔!”
可惜那个时候的未染还不懂,强扭的瓜不甜。
譬如停云瑟,原本是天籁之音惑人心弦,那是少年对少女最纯粹真挚的爱意,她不顾一切得到,可真到了她的手里,却已不是一个东西,除了还叫那个名字,还长着那个样子。没有天籁之音,只有粗噶沉闷的声响,戾气深重,劈山开海,倒成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大杀器。
与母亲的关系也破碎不堪,她终于知道错了,用了万年的时间行善弥补。然而因果轮回果真不错,她抢了不属于她的,属于她的也被兰时抢走。
她求了许多人,却从未去求竺宴。
竺宴早已告诉过她会有今日,是她自己说的,绝不后悔。
她愿赌服输,离开了神域。
*
竺宴怕令黎自己跟自己吃醋,略去天酒那部分,避重就轻,只简单告诉了未染要停云瑟那部分。
令黎听得颇为唏嘘,抱着竺宴的脖子,心有余悸道:“你可真是个烈性子……还好我不曾强迫过你,否则你也不会理我了。”
竺宴:“……”
呵,你真好意思。
你强迫我还强迫得少了吗?
是谁还是凤凰的时候就强行把求爱的果子塞进我嘴里?
扶光殿到了,竺宴推门走进。
大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,一门之隔,与外面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。
竺宴背着她回房,令黎忽然喃喃道:“若我早生两万年就好了。”
竺宴一怔。
令黎轻道:“若我早生两万年,我就可以更早陪伴在你身边。”
她不在意天酒,不在意未染,她就只在意他。
可惜她生得这样迟,若她能早生两万年,她就可以早早陪伴在他的身边。
他这么不经逗,她一逗他就笑,若是那时候她就在他身边,他是不是就能多得两万年的快乐了?
*
绛河殿中,香茶正准备睡下,却似乎听见外面有人敲门。
这个时候了,谁还会来啊?
香茶想了一下,以为是枕因谷那边宴饮结束,令黎过来,连忙出去开门。
然而拉开大门,外面却空无一人,她左右看了看,除了随风晃动的树影,什么也没有。
难道是她听错了吗?
香茶将门关上,重新回去睡了。
此时,树后徐徐走出一道身影。
女子身穿宽大的斗篷,帽子几乎将她整张脸完全遮住,她抬头之际,一张白净的小脸半遮半掩。
应缇在绛河殿外徘徊了大半个晚上,终于鼓起勇气敲门,到最后,香茶出来,她终究还是又怯懦地退缩了。
她天生就胆小,她跟令黎在一起六十年都没有学到她的勇敢。
即使在她知道孟极所做的一切之后,果断与他断绝了关系,挥剑断情,却仍旧没有勇气告诉令黎真相。
“对不起,令黎。”她轻喃。
她取出一封信,放入竹简之内。
绛河殿前的树高大参天,数人合抱,一年四季枝叶繁茂。应缇飞身到树上,用丝线将竹简挂在树梢深处。
枝叶掩映,竹简被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。
应缇独自离开。
令黎,对不起,我没有办法告诉你,但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向你赎罪。
*
神器考核结束的第二日,各族使者就离开了神域。又过半个多月,神君与神后大婚的日子就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