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稀里糊涂闹了一场乌龙,为了赶紧了结,令黎只好硬着头皮点头。反正只要脸皮够厚,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。
事实证明,万事只要不反驳,很快就能结束,甭管怎么结束的。
妇人们散去,令黎与竺宴重新坐下,其他食客不再关注他们,酒楼之内又相安无事起来。
令黎心中真是觉得万分抱歉,小心翼翼地看着竺宴:“对不起,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热心……”
她想想都替竺宴觉得丢脸。
被误会跟她那什么了不说,还被误会是个欺负妻子的软饭男。
“要不我们换一家吧。”令黎提议。
竺宴看向她:“饭菜不合胃口?”
“倒不是……”
“那就不必换了,吃吧。”竺宴将筷子放到她手中。
令黎:“……”
行吧,他都不介意了,她只管闷头吃饭。
竺宴注视着她,半晌,轻声问:“方才,为什么哭?”
令黎手一僵,热意直冲脸皮,头压得更低了,小声道:“就忽然觉得很内疚,很对不起他们……不是,没有他们,就他。”
竺宴眼底情绪涌动,却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。
令黎味同嚼蜡地吃着,心中犹豫许久,终是放下筷子,看向竺宴:“你能告诉我,他在哪里吗?”
竺宴指尖一滞,转头看向她。
四目相对,令黎道:“若是他还活着的话,我想去寻他。”
“为什么?”嗓音哑然。
令黎眼前再次浮现出竺宴深夜独自立在院中的画面。
隔着记忆与现实,她的心底仍旧忍不住涌出悲伤。
令黎轻喃:“说不定……他正在等我,我不想让他等太久。”
第63章
人间的酒楼, 尽是市井烟火。觥筹交错声、说书评弹声夹杂,偶尔穿插着小二上菜的吆喝。
像一副喧嚣嘈杂的画,有声有色, 飞速变幻。然而那画的前景, 却是一对久久静止的男女。
少女一动不动, 仰头看着眼前的男子, 她的脸色苍白, 眼眶却因为悲伤而通红。
男子低眸, 直直注视着她,波澜不惊的凤眸底下, 只有他自己知道翻涌着多么澎湃的情绪。
四目相对, 他们仿佛自这一方市井喧哗的时空剥离。
不知过了多久, 竺宴终于开口:“他并未等你。”
他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, 眼角却隐隐泛出红色,嗓音喑哑:“他已经……无法再等你了。”
少女得到答案,眼中那一丝希冀如一束光, 刹那黯淡。
他已经无法再等你了。
她终究没有问为什么,毕竟答案多么显然。
是无法, 而不是不愿。
什么样的情况下, 才会愿意却没有办法呢?
她其实早已猜到他已死去,再问也不过是不放心。不放心……怕万一他还在像竺宴一般, 在更深露重的夜里, 独自一人遥望天际, 无望地等待着她。
如今得到答案, 令黎既遗憾, 却也释怀。
仔细想想,她之所以会失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, 想来应当就是自己的选择吧。或许六百年前,正是因为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,所以她才会自己抽出那一段记忆?
但这也太懦弱了,都不像她了……她问:“我的记忆是我自己抽走的吗?”
竺宴眸光寂静:“嗯。”
令黎便不再问下去。
虽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,但她并不想再执着于过去。还是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才能从孟极口中问出一枕槐安图的下落吧。
但越想越觉得没什么希望,直到回到交觞,也没什么头绪,反而还遇见了更现实的困境。
章峩和昆吾两大仙尊到了,带来了许多弟子,浩浩荡荡,十分气派,几乎占满了整个山头。
隔着老远,令黎就感觉到了交觞上下剑拔弩张的气氛。仙门弟子肃然持剑,长风将他们的衣袍吹得猎猎。
她走在前面,两派弟子一开始没看到竺宴,拔剑拦了她的去路。直到见竺宴出现在她身后,方才哆哆嗦嗦跪下,膝行着朝两侧让开去路。
令黎和竺宴回到主峰,还未进殿,便听见里面传来争吵。
“望白仙尊,厌存仙尊,两位或许有所不知,我在交觞就是个管账的,其他事情一概不管,两位冲我一个账房发火也是无用,还是稍安勿躁,待我们令黎仙尊回来了,你们有事亲自同她说。”
望白:“无漾,你此时撇得倒是干净!她一个木头精,若不是你写书颠倒黑白,让六界误会,何来她今日鸠占鹊巢?还黎黎仙尊?哼,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脸,一个毫无神力的木头精,竟也敢以仙尊自居,将境尘放在何处?又将本尊与厌存仙尊放在何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