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至见到楼门外的一滩月光,樊林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,再回首,确信是火爆辣椒的背影,才身体放松,贴近墙壁。
月色如冷水,将凉意浸透,渗入墙的每个缝隙,又贴在樊林身上。
凉飕飕的,麻嗖嗖的。
他却不甚在意,掐着指尖,估摸着时间,待到觉得火爆辣椒又该背对着他时,先是探头,只露一双眼睛,瞄一眼,又迅速撤回,心脏扑通扑通跳。
又探头确认安全,估算时间,跳出墙壁保护,冲着F2两个大绿字下发愣的三人招手。
他四个都是第一次逃学,没什么经验,规划的是好好的,踩着矮墙边的垃圾桶上墙,翻出学校,直达教职工宿舍,就能顺利溜出去。
好在礼城六中的垃圾桶是有专人清洁的,干干净净,不然等会他们可能都近不了顾承的身。
樊林先按按垃圾桶桶盖,试试结实程度,随即撑住一跃,飞身上桶。
面前的墙说是矮,却也只是相对来说的。站在垃圾桶上,樊林还是要踮脚才能勉强见到外面的风景。
他伸手,撑在跟他现如今头顶差不多高的墙顶上,暗想还是高了点。
但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最好走的路了,其他地方都是花里胡哨的铁栅栏,一个个顶端都是尖尖的,容易扎屁股。
樊林用着跳远的动作来回蓄力,咬紧牙关,挺身一跃,整个小臂撑住,左右摇晃身子,将左腿搭上墙去,腰部发力,再一拧身,趴在墙顶。
他又转下腰,背对着校园坐在墙上,回神朝三人比了个OK手势
桶盖一声闷响,关彦琳也站上去,樊林朝旁边挪挪身子,给她让位。
褚原是自告奋勇要断后的,在樊林连同关彦琳一齐把张裎拉上来后才开始行动。
见褚原轻松上桶,热身般跳几下,樊林便转过身去,又挪挪,曲起腿踩住竖直的墙面,准备下墙。
却听清脆的一声,樊林倏地回头,却不见褚原。
再一低头,他微微张口。
褚原怎么掉垃圾桶里了?
褚原像是被吓蒙了,还没缓过神来。
樊林也是愣几秒,随即压着声音,笑得止不住。
褚原撅嘴:“别笑了。我真的很感谢清洁工爷爷奶奶刷了垃圾桶。”
褚原掏衣兜,拿出十一块零五毛钱纸币,放在了这个垃圾桶里,才又上了另一个桶,道:
“我这次一定不跳了。虽然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修理,但我只有这么多了,以后再来放一点好了。”
关彦琳却是一惊:“你人还怪好的。”
“别好不好的了,姐,拉我一把,刚才给我胳膊吓软了。”
待到褚原上墙,四个蓝白校服划破天际,纵身一跃,被星辰追赶,与月光相拥。
樊林想象中的自己,该是炫酷落地,华丽起身,帅倒一片。
实际上的他却是闯到了腿。
原本被体能训练与跑操交替折磨过好些天的腿就脆弱得紧,此刻又被双重伤害,他一个没撑住,单腿跪到地上。
说起来这个膝盖也是饱经风霜。每次体能训练的蛙跳环节樊林都是先用脚缓冲一下,直接单腿跪地,蓝色校服裤被磕地坑坑洼洼,隐隐看得出毛线印,那块布料颜色都深浅不一。
被地面暴击的樊林撑起右腿,轻轻抚摸自己的膝盖,安慰自己。
关彦琳一针见血:“你真是就差亲一口了。”
那可不,没有人比樊林更爱樊林了。
“别摸你那膝盖了,等会让哪个老师顺着窗户看见咱,就完了,快走!”褚原朝他招招手。
樊林起身,褚原向前迈着步子,可仍是侧着身子,高举着手。张裎则跟在他身边,浅笑着。
关彦琳伸手拉起他,樊林便跟着他们后面跑。
盏盏暖灯汇集成的万家灯火被向前奔跑的少年甩在身后,他们张开双臂,迎着自由的晚风,流逝着的青春,恣意笑着,肆意奔跑。
上了凌云路,樊林缓缓刹住车,停在了探花便利店前,买了个橘子糖水罐头。
褚原也问老板要走寄存在这的手机。
是阿姨,但也是老板,她并不愿意听老板娘什么的称呼。她说,要是真算起来,该称她先生为老板夫才是。
樊林结了糖水罐头的账单,摇头晃脑地凑到正给法绍发消息的褚原旁边。
却是法绍打了个语音,极愤怒:“谁让你们逃学的!”
“剩下几节都是自习的老师,我们作业都写完了。”褚原柔声道,生怕给法绍气出病来。
这仨人的作业虽是没写完,却也差不多,但说写完了的话,多少能给法绍浇浇火。
“那也不行,自习课不写作业也可以学习,以后不允许了,再让我知道,就把你们全都扔到垃圾桶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