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一个人影。
今夜天空黑沉,月色明朗,电动车坐上的月光如冷霜。樊林一按车钥匙,锁好车,一声响动惊起绿化小树林里的飞鸟。
他打个哈欠,迈到单元楼前。没去管一边消失溜达的邻居,拧动钥匙。吱嘎一声,开了单元门。
消食的黑影一顿,樊林关门的动作顿住,眯起眼睛,透过单元门的小缝,看着黑影渐进。
他忽然想起业主群里有说家里遭贼的。
拖鞋在水泥地上摩擦,渐近,樊林一掂书包,心脏砰砰跳。
为民除害,也算是做一回中二英雄了。
“吱嘎——”
“砰”
几乎是在门开的一瞬间,神经紧绷的樊林一书包抡上去。装满各种杂书的书包砸中肉|体,是听着就肉疼的重音。
黑影也招架不住,直直坐在地上。
声控灯亮起,一片暖黄照在黑影身上,显现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。
他咬牙切齿:“樊—林—”
樊林脑门突突直跳,连忙堆着讨好的笑去扶人。
黑影疼的倒吸几口冷气:“痛击我的父亲?”
“没看清楚人,以为是坏蛋。”樊林扶起痛苦的樊森,“主要平时没被接应过。”
樊森瞪他一眼:“埋怨起我来了?我问你,假期要给你报辅导班,你不去,说自己心里有数。作业都不写就是你的数?”
樊林在暗处忍不住一翻白眼,这是又耍起爹威来了?
他搞不懂,一个半路窜出来的“父亲”角色,一年来都没在生活上关心自己、在家闲聊次数屈指可数的樊森,管他做什么。
他深吸口气:“辅导班真用不上。”
他也不想多浪费樊森的钱。
“至于作业。”樊林垂眸,“下次不会了。”
听着耳畔不屑的轻哼,他只觉得很心累。哪怕大吵一架,也不至于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。
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,他只是一个暂住在樊森家还要劳烦对方施舍口饭吃的累赘。
被在乎的人才有资格大闹,而他不能,惹恼了这位,他大概率会被连人带书包扔出去,从此街头流浪。
樊林回头望一眼暗下去的灯火,只有微弱月光透过窗户。窗外枝丫脆弱地摆动,一片狰狞,是秋风的具象化。
他莫名想起了之前的日子。奶奶不喜欢他,整日吵他,逮着一处不满就爱冲他大吼大叫。
那是一段很讨厌的日子。少年人心火旺盛,每逢挨骂,总是要朝她恼回去。
当时觉得特别烦躁,尤其是碰上酷暑,日日如此,周而复始,真是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。
不过现在想来,有人陪着,有大闹的资本,也还算不得太遭。只是当年觉得一切都太过压抑,事事不顺,没料到之后会更难过。
樊林摇摇头,无奈地扯出抹笑。
他想妈妈了,虽然这么大的人了,这么讲可能很矫情。
有些累,樊林一个人溜到了好人河畔。
秋风凉爽,水波流转。樊林坐在长椅上,盯着翻涌河流。以前,他也是习惯到好人河畔散心,不过是在下游。
而现在,他在上游。
奶奶说,他妈妈的骨灰就洒在河里。她说要跟着水流,游遍大江南北。
樊林不知道这是真是假,“妈妈”在他的记忆中,五官也早已模糊。只是依稀记得小时,妈妈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,牵着他的手,哼着儿歌。
他想,妈妈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。
如果妈妈一直在,一定不会有人喊他“没爹没妈的野孩子”。这种偏见,让小时候的樊林吃了不少苦头,让他害怕。
更像是一根刺,扎根在心底,无论如何也抹不平。
从前,是那样的。而后,他又会被人责骂是“恶心的同性恋”。他不想再经历一次,也不想让顾承经历。
于是樊林决定,就将这份喜欢埋在心底,谁也不知道,就不会受到伤害。
他伸手,探向河水。秋夜流水,冷的刺骨,但他没有收手,只是闭上眼睛,想象着这是妈妈。
可妈妈的手是冰凉的。樊林很冷,将自己蜷缩起来。
冷风灌进他的耳朵,伴着一声喊叫:
“同学,你别想不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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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风说:不要伤心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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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林一时怔愣,只听跑步声哒哒。转眼间,他眼前多了一只白皙的手。
樊林借力起身,险些跟顾承撞个满怀。他跟着对方的牵引,远离河畔,坐到长椅上。
顾承自顾自道:“你不要想不开,人世间还是很美好的。”
“?”樊林思量片刻。顾承这是,以为他要跳河?
于是慌忙解释:“不是,你误会了,我没想不开,也没想过去跳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