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好吗?”于浊仅话里低泣,“我不好吗?姜劣。允许我对你寸步不离好不好?好不好……”
姜劣搂住他,轻抚他的脊背,“你很好,你是最好的。我不常做梦的,可是你,却是缱绻我梦境的所有悱恻。浊仅,我从没想过把你推开半分,无论是身还是心。我可以不把他当亲人,但有些法则就是法则,不破就终生被牵扯,所以破法的必须是我自己,你要相信我。我所受过的苦将变成礼物——那是我们的未来,那是最旖旎的美好。”
颈侧被微蹭,姜劣知道他不会再辩驳什么,笑说:“想喝粥。”
于浊仅隔开,“好。”拿过粥。
姜劣固执要自己吃,他还没伤到不能自理,于浊仅也不强求,就看着他。
粥空,于浊仅拿走下楼。
再回来时姜劣说:“我今天可以听睡前朗读吗?就读书架上最边上那本。”
于浊仅抽|出拿出过的那本法语书籍,坐到他身旁揽过人靠在自己的肩上,剩一盏床头灯亮着。
于浊仅:“书封是什么意思?”
“《存在与虚无》,法国作家萨特写的。”
于浊仅指腹碰了碰那几个词,“我法语刚入门。”
姜劣伸手精准夹住中间页码摊开,“读这个。”
摊开的页面贴了一张便签纸,上面行楷双语写着韩国作家金春洙的《花》。
于浊仅开始朗读:
“在我呼唤它的名前
它不过
是一种姿态……”
于浊仅的声音很好听,有天生空灵的温柔,又蕴着歌手长期嗓音练习的沉稳明晰。
说在耳边,走在心里。
动听的朗读还在继续:
“而我呼唤它的名时
它走向我
成为花
就像我呼唤它的名
与我色香相宜的
某人也呼唤我的名吧
走向他,我也想
成为他的花
我们都想成为什么
我对于你,你对于我
多想成为一种难忘的意味”
“意味”尽了,却让听者意犹未尽,肩上的重量微动,柔软的浅灰发撩过侧脸。
姜劣开口:“存在先于本质。”
“嗯?”侧脸有些酥痒,但于浊仅还是微侧头让那发又近一分。
姜劣的音在夜晚中像是旧年醇酿,“萨特说的,这是他的哲学主张。与这首诗歌所阐释的恰好相反,《花》中说,‘花’的存在与否取决于对方是否与它沟通,产生牵连。”
于浊仅:“海德格尔说的‘语言是存在之家’吗?”
“是。”宠溺还夹着喜悦,像是伯牙遇到钟子期。
于浊仅:“你是不是以为我对哲学不感兴趣?”
其实他这个学期才开始接触的哲学,还是托了练习生专项培训课程的福,之前在政治课上只是以不求甚解的态度随着老师浅读。
姜劣看着他浅笑。
认可欲被挑起,于浊仅开始发表观点:“我认可金春洙作家的‘存在’与‘不在’的辩证。就好比你和我,在你没和我说话之前,我眼里的你是‘不在’的状态。可因为语言,我们最终互为“存在”状态,而我,也想成为你难以忘怀的意味。”
“我们会分开吗?”姜劣问得突兀。
于浊仅猛地一怔,看他的眼,不可置信地摇头。
姜劣笑:“对啊,所以没有什么忘不忘,忘怀是留给分开的人回味的,而我们不会,我们会在一起很久。”
于浊仅柔笑开。
姜劣继续说:“但我不认同你的说法,我觉得存在就是存在,不会因为外界未接触就不存在。存在是存在造就的,正如,‘懦夫是自己造成的懦夫,英雄是自己造成的英雄’。人也不是别的造就的,是他自己所造就的东西,在你呼唤之前他就存在了,然后有自我选择,最终获得本身规定性。”
于浊仅眸色的光暗了暗,他知道姜劣的意思。
他所认为的存在,是从躯体出生就开始的存在,然后拥有自我选择权获得本质,这个存在也就达到了相互存在的高度,而这整个流程,并无他人的身影。
他在否定别人对他的影响,那自己呢?
还是说自己会错了意?
姜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指着便利签旁的书页文段,“你读我译怎么样?我可以帮你纠音。”
于浊仅对他笑,毫无破绽,“读完这段就睡。”
姜劣嗯了声,“好。”
于是他们相互配合,明明可以挑不出任何毛病,于浊仅却因心猿意马,导致差评连连。
中途姜劣拿过书合上,“下次再读吧,想亲。”
于浊仅怔忡片刻,面颊热意上涌。
今天的姜劣怎么这么不正经?
不过他喜欢,嚣张跋扈也好,盛气凌人也好,温柔缱绻也好,什么样都喜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