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时哑然,发觉自己回答不上这个问题。
一见到他,她那理性就已消耗殆尽,勉强维持平静已经是在克服他给她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。
是他特意,还是无意?
顾宥缦还真没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。
在顾宥缦的记忆里,魏禹成是家境不错,至于他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,她从来没有问过,不好奇,也不想打听。
这次大赛的主办方是德莱集团。看德莱集团项目经理对魏禹成诚惶诚恐的态度,恐怕他在德莱集团位置不低。
邀请她来做评委,是无心巧合,还是他在幕后的推波助澜?
想到这点,顾宥缦坐立难安,惊惶而又郁躁地站起了身。
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,又见她竟然神色紧张失态,杜成霜后知后觉出了不对劲。
过去魏禹成追她,追得声势浩大,丝毫不藏着掖着,所有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了这一桩事,堪称传奇,简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校园女主角青春。
只可惜俩人潦草收场,不仅没了后续,好似还反目成仇了。
她并不知道他们在国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,留学回来后,从前沉默寡言还有些怯弱的顾宥缦就像变了一个人,变得成熟而冷静,像是被植入了芯片,唯独多了一处逆鳞,那就是听不得“魏禹成”这三个字。
见她实在厌恶,杜成霜安抚道:“没事,你就当是个陌生人,你都结婚了,他不可能再缠着你没完没了。”
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反扑,顾宥缦捏住了额头,过往那些记忆就又如同走马观花的灯一般浮现在她面前。
全是无助的,痛苦的,麻木的经历。
他就是一个有躁狂症的神经病,他想要的不是爱情,只是一个供他戏耍,不麻烦的,会反抗的玩偶,所有人却都以为,他爱她至深。
她和魏禹成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,是他偏偏要强挤进她的世界里来,欺凌她,欺骗她,恶心她。
暗无天日的房间里,他曾一次又一次掐着她脖颈将她掼倒在地,反拧她的胳膊,亲昵地贴着她的耳朵说:“缦缦,好缦缦,哭什么,赢我了你就能走了。”
他是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,喜怒不定,高兴时春风沐雨,阴郁时疾风骤雨。
她现在迫切需要,需要一针让她精神稳定的药剂,她咽下不适的心慌焦虑,尽量平静道:“成霜,我出去一会儿,你先休息。”
在安全通道口,她双腿发软,坐在了梯阶上。
打出的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,她没有说任何话,只是用耳朵贴着声筒,听着电话里他温和的声音叫她:“老婆?”
“周惟深。”
她浑身微微发颤,她说:“你在哪?”
“缦缦,我在瑞士,你怎么了?”
他脚步一顿,语气转而凝重。
她抵着膝盖,克制战栗,轻声道:“没事,别担心,我只是有点想你了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松一口气的低笑声,“嗯,我也想你了,你最近工作怎么样,还顺利吗?”
话题变得轻松而日常,她那慌乱的心跳渐渐落实在地,她紧贴着话筒,倚靠着墙面,将自己紧紧地团成了一团,像有了一层透明的保护罩。
她明知道,把人生的光明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不靠谱的,人这辈子,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自己,可她仍然重蹈覆辙。
她又一次,依赖上了另一个人。
在她最黑暗的那段人生阶段,她一度将魏禹成视为人生的救赎,将他当作浮木,却发觉自己不仅没能浮出水面,反而被深深地掼进了水里。
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,她不太记得了,只是看似如常地回了房间,洗完澡,吹干了头发,躺回了床上。
见她不再惊弓之鸟一样惊惶,杜成霜当她平复了情绪,调侃了她几句,见她合眼休息了,便也进了浴室洗漱。
酒店的空调呼呼吹着,带着淡淡的暖风笼罩在房间上,有些闷,能闻到浴室传来的淡淡沐浴露的气息。
她在用力去想和周惟深在一起的那些快乐的时光,可脑子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浮起魏禹成的名字。
到底是偶遇,还是魏禹成的处心积虑?他又带着什么圈套和阴谋想来靠近她?
群狼环伺,虎眈蛇觑。
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爬出险崖,不会再落的时候,生活都会再重重给她一击,一次又一次,将她击为彻底的悲观主义,她以为已经麻木释然,可当旧事重现,她依然恐惧得无法自救。
好不容易,好不容易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出噩梦了,他又出现了。
或许是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又或许是魏禹成今天给她造成的冲击太大,以至于她又梦到了曾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