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她脸色发白,医生问:“是不是胃里还难受啊?”
她按了按胃,“有点儿。”
“这样吧,你跟我去药堂一趟,我给你扎两针,你再把中药也拿了。”
她小声道:“必须扎针吃中药吗?”
对于中医,她很有心理阴影。小时候隔壁邻居一大爷,脑中风偏瘫,家里人常推着他出来晒太阳,他身上从头到脚密密麻麻扎满了针,和个刺猬似的。每到饭点隔壁就传来阵阵浓郁的中药味儿,她的房间就对着隔壁的抽油烟机口,有时候能把她熏吐了。
按她在外生活那么久的蒙古大夫自诊水平,发烧就吃消炎药和退烧药,肠胃不适就吃肠胃宁,痛经就吃布洛芬,拉肚子就吃蒙脱石散。至于中药,没病到绝症的地步,她是一贯敬而远之的。
可再在周家面对一群魑魅魍魉坐半个小时,她就要窒息身亡了。
在心思各异的目光中,她捂着小腹起身道:“好,我跟您去药堂。”
他回头对海云说:“海大小姐,您这孙媳妇我领走了啊。”
海云点头,“多劳跑这一趟,你替她仔细看看,我就不送了。”
“应该的。顾女士,跟我走吧。”何岭和顾宥缦道。
顾宥缦跟着何岭上了司机的车。
车从后门开出去,围着周宅转了一大圈,转到了前院,又开了一小段街道,不到十五分钟,车停在了一栋小楼前。
小楼门口挂着大大的牌匾:方济药堂。下有一行:创始于清光绪二年(1876)
三扇黑木大门敞着,入目就是药房,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药师正在给等药的客人抓药,柜台上摆着几个铝桶,写着:免费提供凉茶。
另一面的墙上则贴着一张:免费测血压。
药师们见何岭回来了,纷纷喊道:“师叔。”
“哎,你们忙吧。”
何岭见顾宥缦打量着药房,他指了指后门道:“顾女士,这边来吧。”
干药材的味道还好,一掀开门帘,一股浓郁的煎药味道传来,一闻到这股杂糅的中药味,她的胃又开始翻恶心,她冲何岭打了个手势,示意自己要出去吐一下。
何岭说:“没事,你先进来,扎两针就止住了。”
他说扎两针,还真就只两针,一针扎在小臂上,一针扎在虎口。
顾宥缦都不敢看,眉头紧皱,脸拧成了苦瓜,撇开脸闭紧了眼。
先是一阵些微的刺痛感,接着被扎的地方又有了些肿胀感,手臂发木。她回头看了一眼,两根针都扎上了,比她想的痛感要好一点,但她还是胳膊僵在桌台上,一动不敢动。
何岭道:“我给你开一服药,调肝胃气血,别的补药就都不用吃了,七剂,每天两次,一天就煎一剂,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吃中药,我再给你开半个月的中成药。”
在医生开药方的时候,顾宥缦又看了看他的坐诊室,墙上挂满了锦旗,有些挂不下的甚至塞到了玻璃柜里。
方济药堂。
顾宥缦想起来鹿海市赫赫有名的“方济药业”,她问:“请问你们和方济药业是一家吗?”
“对,我们这是老堂口了。”
她还奇怪周家这么大一个家业,怎么还要去家外请中医,这会儿明白了,周家紧邻着方济老药堂,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宫廷御医家族,上百年的老中医口碑,现成的“妙手回春”。
何岭将药方递给她,“你拿着这个方子,去外面找人抓药就好。”
看到白单子上长长的药名,顾宥缦胃都疼了。她叹口气,道:“何医生,在哪缴费,我先付款吧。”
“不用,算周家的,你药吃完了再来抓,最好是要吃三个月的。”
能把他开的这些药吃了,顾宥缦都觉得自己成长了,更别说吃三个月的药,她愁眉苦脸,臊眉耷眼地点了点头。
见她要走,何岭抬头又说了一句:“顾女士,中医把脉也只能摸到一个月左右的身孕,胎份太小也是把不出来的,你要是不放心啊,可以自己回去测测试孕纸。”
顾宥缦血色一下冲大脑了,大窘,道:“我信您医术。”
拎着一大袋子药回到家,她将药递给了保姆,说了一下医生的医嘱。保姆自责得不行,觉得是自己用劲过猛才导致了她的恶心反胃。
顾宥缦又是好一顿安抚,好不容易将保姆送回了房间,她坐在沙发上长长地松一口气,她摸着肚子喃喃道:“还好不是怀孕了。”
她侧身倒在了沙发上,只觉得精疲力尽。
第二天早上,她是被一股浓烈的中药味熏醒的。一瞬间,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童年的房间,回到每天早上都在中药味中醒来的日子。
她洗漱了一下,走出卧室,保姆听到她的声音,喊道:“太太,你先吃早饭,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吃中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