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龙将司机往旁一推,手肘别着对方头,探身看向后座,指着那两个人道:“下车。”
这次他说的是中文。
——
从私人机场起飞,五个小时后,周惟深抵达了大西洋的一个小岛。
身上的常服已经换为了一身笔挺的正装。
保镖的电话打了过来,从私人机场乘车赶往酒会场的路上,他接通了电话。
“老板,查出来了,他们说是一家私人侦探,国内有人买你的行程信息。”
“国内?”
“是,他们说是一个男人,具体身份信息他们也不清楚,都是黑网交易的。”
“有意思,不要为难对方,让他们出个价,回去查查是谁要跟我行程。”
保镖有些迟疑,“老板,他们这一行有规矩,跟回去恐怕……”
“五十万够不够,不够就一百万,再不够就两百万,欧元,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,还有,水平太低了,让他们换个能力强点的。”
保镖应下,挂了电话,扯了下裤腿,慢条斯理蹲身看向面前俩人,“我们老板说了,提供信息奖励二十万,找出幕后主使50万,什么都不说那就,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,“这里不是鹿海,消失一两个人很容易。”
被一身杀气吓成鹌鹑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,颤颤巍巍道:“我……我们提供信息,他的暗网ID是一个Z,三个七和一个四。”
保镖站直了身,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,塞进对方手中,语气与适才的阴鸷全然不同,温和道:“卡号发给我,回去什么话能说,什么话不能说,都清楚吧?”
“清楚清楚。”对方连连点头。
“滚吧。”
他转过身,卸下了扳指。
周家,第二天清晨。
大概是认床的缘故,顾宥缦起得很早,不到七点就下楼了。
吃过早餐,她一时兴起,去了后边的园子里逛。
怕她迷路,管家安排了女佣给她带路。
时间尚早,园子里的花匠正在侍弄花草,修剪参差不齐的斜枝,看到她,纷纷点头示意道:“少奶奶。”
小时候便觉得这园子大,如今长大了,故地重游,从大宅走到当年看过的湖畔,竟然也走了整整半个小时。
当年矗立在湖畔的小阁楼已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斜斜的河堤。她举着镜头拍了几张,又问女佣:“以前这里不是有一个阁楼的吗,是拆了吗?”
女佣解释道:“大少奶奶,有年鹿海涨了洪水,阁楼都淹没到二楼了,从那之后阁楼就拆了,建了防洪堤坝了。”
周家园子大到能游湖建堤坝,可见这园林大到什么程度。
上一次来周家她还太小了,记忆也很模糊,这一次再度游园,顾宥缦走得很慢,看得也很仔细。
冬日已至,园子里几乎没有开着的花卉了,绿植倒是都照料得很好,常绿的植物依然生长得茂盛。
这儿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。
顾宥缦大学阶段学的是西式的园林设计和西方城市规划,不常接触中式的建筑美学,但她对周家的园林还是很感兴趣的。
穿过几进的园门,女佣轻言细语和她说着这座园林的历史。
这原本是南宋一个大官员的宅邸,后又落至民国时期一个官僚手上,战乱时期几经易手,被周家老祖宗高价买下了。老祖宗出国行商,一去便是大半辈子,这园子后又被政府征用了一段时间,维护成本太高也就荒了,待周家回到鹿海后,凭园建宅,渐渐又百废复苏了。
如今每天光是这座园子的打理,每日养护支出就是数十万。
算作人民币的确惊人,换算成欧元每月也不过几十万欧元,对于周家来说连皮毛都算不上。
这些花销,大头都基于周惟深经营的法国酒庄总部收益。
周家培养了他,他也为周家鞠躬尽瘁,尽职尽责得无可指摘。
想到这,她出声问佣人,“你觉得你家大少爷怎么样?”
“惟深少爷吗?”女佣迟疑回答道,“我来周家仅五年,和大少爷交流不多,但我觉得大少爷是个很有担当的人。”
顾宥缦弯眼一笑。
她和别人的观点倒是有一点儿不一样。
他是很有担当,也还有点孩子气。
别人看到的都是他成熟强硬的一面,像家族中心的一根梁,挑起家族重任,人人都敬他,她却是看见了他那道貌岸然背后无赖又小孩的一面。
这一面原来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,只是袒露在了她的面前。
走累了,她在岸边的石椅上坐了一会儿,眺望湖畔的造景。
看着看着,她忽然想到当年在游船上那惊鸿一瞥。
她说不信缘,可她比她所知道的,还要更早的认识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