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秒一双手抄过她的腋下将她拉了起来,她因为惯性一头撞在了来人的怀里。鼻尖被撞得酸疼,眼角甚至泛出了泪花。
“好痛!”
她捂着鼻子倒吸一口凉气。熟悉的檀香味顺着空气一起涌进了鼻腔,她顿了一下,一边手捂着鼻子一边抬头,一张英俊且熟悉的脸映入眼帘。
“王,王上好巧啊。”江宁十分尴尬地打招呼。
嬴政眉头扬起:“是挺巧的。寡人想安安静静钓鱼,结果钓出了尚书令的‘五体投地’。”
江宁咳了一下:“意外意外,实属意外。”
“是啊,尚书令时不时创造些意外给寡人惊喜。”嬴政调整了姿势,让她站了起来,“脚还好?”
江宁低着头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,确定没有疼痛的感觉,她才拍了拍胸口,感叹:“没事!吓死我了,还以为又要一瘸一拐好几天呢。”
嬴政松开了手淡淡道:“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。”
江宁笑了笑,拎起了篮子跟上了嬴政:“王上手艺精湛,真好奇谁是王上的老师。”
这算是江宁最好奇的事情了,嬴政每学一项技艺的时候江宁都在,唯独嬴政钓鱼的手艺她竟一点也不知道。
“是父王教我的。”
江宁咯噔一下,她想过很多人独独没有想到会是嬴异人。她还记得从赵国归秦后,嬴政和嬴异人之间存在着一层很严重的隔膜,明明是父子偏偏比陌生人还要陌生。几乎每日都是公事公办,没有一点亲情可言。
若是以前谁跟她说嬴政这一手钓鱼的手艺是跟嬴异人学的,她可能当个笑话听了。但是正主亲口承认,犹如惊雷落耳,炸得她一愣一愣的。
“在邯郸的时候,父王经常同仲父钓鱼,听母亲说父亲的手艺还是从仲父那里学来的。”嬴政目视前方,语气平静地讲述着那些未曾被史书记载的往事,“以前总觉得钓鱼无聊,父亲怎么会喜欢这种无聊的事情。现在轮到了自己,反而也喜欢上了钓鱼。”
将烦躁的灵魂随着鱼钩抛出,浸泡在水中,将那些滚烫的情绪冷却,让理智重新占据主导。在漫长的等待中遭遇千锤百炼,让年轻气盛的心变得沉稳老练,变得如铁一般坚硬……
江宁想,也许嬴异人交给嬴政的不单单是钓鱼的本事,他还把如何成为一个王的方法交给了下一代王。
她转过头凝望着嬴政,阳光斜射在他的身上,在树枝波光流动中,他的轮廓又变得忽明忽暗,让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抓住他。
“宁,你说父王在的话,会怎么选择呢?”嬴政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,在这明快的夏日中格外显眼。
会怎么选择呢?
江宁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很快就有了答案,他会听从华阳太后的意见娶了楚女,先维系秦国内政的平稳。待到他的实力积蓄充足后,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楚系。也许到了某一天他甚至会如昭襄王除掉四贵那般除掉枕边人。
因为王的权力至高无上,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!
她知道,嬴政也知道。这个问题本就是有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,于是她回答:“一切答案都在王的心中。”
嬴政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说道:“我想老师会跟你说一样的话。”
江宁粲然一笑:“王上抬举我了。我可没有唐先生的才智。而且他在的话,很多事情他会给王上更好的建议。”
她又说道:“不过先生有一句话我记得清楚。”
嬴政转过头看向她。
“不是最后不要轻易下决定,下了决定便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。”江宁转过头笑着说,“所以王上现在不用急着做什么决定。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,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王上这边的。”
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停了下来,晃动的光斑也安静了下来。嬴政望着江宁的眼眸,只觉得沉甸甸的心突然轻盈了起来,在胸膛中发出噗咚噗咚的响声。
她从篮子里抽出一支笛子,笑着对自己说:“反正今日难得有空,我给王上吹奏一曲吧。”那笑容让人想起了雨霁初晴的天空,澄澈没有杂质,让人感到放松。
笛音如冰雪初消的清泉,悠扬悦耳。陌生的调子流淌在空中,仿佛把人带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在翠绿色的榕树下,斑驳的阳光穿过细密的枝叶,留下斑斓的身影,细小的光束。风起衣摆飘扬,在光影的交织下,树下的两人仿佛像极了画中人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华阳太后看到堂妹痴痴地望向某处,颇为疑惑。她顺着堂妹的目光望去,看到了榕树下的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