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婴不知道韩信是在照顾他的身体和面子,和陈赤已经交上了手。
陈赤已经不是刚来韩家时的瘦弱模样了,武艺也更好。韩川做了田蔷夫之后,与县尉白朱关系不错,白朱是关中人,世代从军,偶然间发现韩信在学武,见猎心喜,有空就让他到府中,由他亲自教导。
楚墨吴立并不在意韩信有几个老师,还嘱咐他好生学,只是不要对外人说起自己师徒二人就是。
白朱便只知道韩信兄弟俩在与一个失了生计的老游侠学剑,还有本地一个游侠在教箭术,教得还不错。
不过跟梁高一样,他也是恨恨,这韩信明明练武的好材料,万人敌的底子,偏是不爱练,简直气死个人!不过韩武让他安慰了一点,这也是万人敌的底子,这个爱练武,好!
倒是让其他人也沾了光,韩信和韩武回来也会教他们练。
就像陈赤,韩信知道他平时虽然不吭声,但练武比张豚还认真,也确实有些天赋。吃饱了之后竟是力气不小,只比不上他和阿父。因为存着若有机会能被征入军中立功,给他还在郯县织室的阿母赎身的念想,陈赤练得非常刻苦,甚至被韩信叫停,免得他损耗了身体。不过也因此,韩信也多偏了他一些。
说起来,他这身怪力也是慢慢涨起来的。开始只是练习箭术时渐渐觉得弓软,后来他用的弓连梁高都咋舌。县尉带他试了一圈弓,最后指着石磨让他搬搬看。再之后,县尉拍着他的肩,说等你成年,若是陛下再有征召作战,自己到军中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他。
韩信开始十分不解,阿父翻了许久家谱,也没在祖上找到个以力量著称的,最后宣布可能是自己母系那边的血脉,这就不好查了。
韩信想了想阿父一个人夹着小石磨回来的情形,相信了。
两人比了一回,陈赤到底练武时间短,仍弱了一筹,夏侯婴也过了瘾,将被他压倒在地的陈赤拉起来,夸赞道:“力气比我大,再练几年就能胜过我了。”
韩信已经让人搬出了几盆移栽好的草药,又告罪一声,起身回自己房中拿来一册书。这是江涵的主意,将纸裁成合适大小,装订起来,做成可以拿在手上翻阅的书,韩川也觉得十分方便,现在家中的书都是这样装订的,虽比不上天书精美,但在此时已经令人耳目一新。
他将这册书交给夏侯婴,有几分骄傲地看着他翻阅。天书不能外泄,这是他阿父几年耕作后自己的经验,是阿父的心血。
如今各县公文都开始用纸张书写了,沛县的纸坊也开始对外售纸,夏侯婴自是不陌生。不过这样的装订还是第一次见,不由多看了两眼。再看书页上写着四字:齐民要术。
嗯,这也是江涵的主意,韩信本来的打算很朴素,就是《韩氏农书》。
翻开书页,夏侯婴发现这不是第一册 ,而且应该是手稿,还有修改增删的痕迹。这一册着重讲的就是红薯种植,从育苗的炕床到最后的储存,以及加工成粉条的做法,全数包括在内。这时不便细看,他快速翻了一遍,心中十分欢喜。如果能抄回去,那就不怕田佐学得不对,又或是有什么遗漏之处了。
抬起头来,就见韩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过来,夏侯婴失笑,心想虽然沉稳,到底还是孩子,就等着人夸呢。
那自然是要夸的,他赞道:“小公子这样的年纪就能著书立说,真叫人惭愧。”
“这是我阿父所创,信不过是将之整理出来。”
整理出来也不容易了,夏侯婴虽然只是粗粗翻了一遍,但也看得出文从字顺,讲得清楚明白。十岁出头的少年能做到这点,当真是不容易。韩信却没什么高兴的样子,这几年跟在父亲身边,他也明白了一件事:他确实不擅长农事。
跟着天书亦步亦趋是可以的,让他在天书之外有所成就,那是不可能的。
他还是喜欢家里的兵书,可惜张良不在的时候,身边没一个人能和他一起讨论。长了两岁,韩信也没小时候那么天真了,他现在知道父亲其实没学会家传的兵法,没法教他,也没法跟他讨论。他怕全家被他害死,都不准备离开淮阴了,当然就不可能去打仗,那连讨论都没有人一起,真的很没意思。
现在被夏侯婴一夸,他越发失落,意兴阑珊地道:“这一册只差誊抄出来了,先生若不急,在淮阴耽搁一天,我这就为先生抄出来。”
“何敢劳烦!我自己抄一份即可。”夏侯婴有点受宠若惊了,他觉得这韩家的小郎君对他似乎太过友善了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