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老人向他瞥了一眼,他又笑道:“我是雅典人,不是你的仇人。”他只是做通译,哪的人都会接触,罗马人是他的大客户,从他们口中经常听到对汉尼拔的咒骂。
这里的罗马人也是奴隶出身,起初被主人卖给这些遥远东方的异族时,个个伤心不安得几乎想跳海。但来到东方,得知他们从此成了自由人,只要慢慢还清帮他们赎身的债务就可以自由来去时,他们欣喜若狂,几乎全心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之中。
除了留在南洋的黑奴之外,其他人本是想赎身之后买一批丝绸回老家,卖掉就有最初的资本了。但时间长了,就没人想回去了。
有些人也不知道要是回去,会不会还被当作奴隶。再说,家乡的生活也不比这里舒适啊。这里简直有着诸神的神国才会有的享受,既然来到了神国,又为什么要回到人间的国度吃苦去呢。
他们只想还清债务,然后再攒一笔钱,最好能跟船做生意,回家乡把亲人也接过来。
这些奴隶出身的罗马人,尽管还是害怕汉尼拔,却不会像真正的罗马公民那样恨他。
他们中原本担任着记帐、家庭教师职责的学者,渐渐在临淄形成了一个自带优越感的小团体,胆大的盖乌斯更是在汉尼拔来到之后,率先代表这个学者团体与他接触。用盖乌斯的话来说,他们在这里都算异类。
齐人起先呼为色目夷,后来得知那些极西之地的国度与自己同样乃是文明开化之地,并非粗蛮不知礼的夷狄野人,于是改称他们为色目人——不得不说,齐人的鄙视链还怪严谨的咧。
不管色目夷还是色目人,他们在这里人不多,就应该多往来交好,一起在这个神国立足嘛。
汉尼拔没答允也没拒绝,他们相邀也会出席,只是很少发言。
今天盖乌斯以为也是如此,不想汉尼拔竟然淡淡说了一句:“我不懂音乐,我只是在听那比雅典城建立还早的古老之音。”
见众人瞠目,也不晓得是惊于他说的话,还是惊于他说话了,汉尼拔道:“这不是神国,这是与希腊一样古老的存在。刚才的音乐,从一千多年,甚至两千年前传到今天,就算听不懂音乐,你们难道不会为此生出敬畏吗?”
这样的国度,才会有那样的军事谋略。汉尼拔静静的想。
齐人不让他们购买数理书籍,但齐国的太子很乐意与他讨论兵法,并慷慨地将兵书赠送给他。
他已经背下了《孙子兵法》,他有更多要学的东西,但他不能再停留了,因为他已经老了。
不久之后,他要回到那片土地,继续成为罗马的梦魇,哪怕有生之年不能摧毁罗马,也要帮助别人埋下那颗种子。他再度扫视众人,这些人里,他要想办法带一些人走。安逸的生活很好,但总有人想得到更多,应该会有人愿意,应该会的。
盖乌斯还很年轻,见汉尼拔不再说话,注意力也转移了,跟其他同胞说说笑笑,商谈怎么在下次跟船时说服船主,让他们多带一些私货上船。至于汉尼拔讲的事情,抱歉,奴隶出身的人和做通译的小商人并没有这种宏大史观,对一千年还是两千年的音乐没有感触,哪怕是对希腊的历史也没有多少,更不要说异乡国度了。
比起古老的华夏国人,他们这些地中海诸国生长的色目人,对商业的热情几乎是天然的。比起做工挣钱,他们更追逐商业带来的财富。做工只是攒下本钱,一本万利的买卖在哪里?当然是在大海上!
“香水,我已经向官吏传达了我的意见。那新出的令人迷醉的香水,必然会在埃及、罗马、迦太基、塞琉西……在每一个国度成为受追捧的商品!它那样小巧,即使大量携带也不会占据所有货仓。他们说,如果这次带去的香水果然大卖,下次会给我一定份额作为奖赏。你们谁跟我合伙?我们还可以带一些精油,只要宣称那能让肌肤润泽,一定会卖疯了!”
一个前罗马公民家庭教师的话立刻引得众人的积极投资,纷纷表示只要齐人的生产扩大并能让他们进货,他们一定投钱。
“来到东方我才发现,原来我们身上有这么重的体味。香水是个好东西,夫人们为了它会疯狂的。男人说不定也会,它会跟丝绸一样受到喜爱。我投入我所有的钱。”盖乌斯笑着说。
这是一门刚刚开始的买卖。齐国新出现的作坊,用他们不懂的秘法提炼香气,喷在身上能维持很长时间,非常好闻。最近还出来了精油,他们没人能买到尝试,不过听说对皮肤和身体都有好处,也很受追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