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也只是想想,刀氏子弟被家主教育得很好,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,懂分寸知进退,这种事是钟离将军与梁将军的活,既然没同他说,他就不必问了。
就听梁高道:“且听船商的消息,这几年埃及主幼臣疑,连连败退,被马其顿及塞琉西夺了不少岛屿城池,如今一处关键的高地也被塞琉西占了,居高临下形势极为不利,今年必然开战。如果不出手相助,此国当真被灭,塞琉西坐大,于我们也是麻烦。”
说到这里,钟离眜已经正色道:“我们商议了,留下一艘小船,三门炮,把枪拿出来用。我留下观望形势,梁将军与你绕行黑大陆前往罗马。”
“这……”刀淳不想他们已经做出这么大的决定,但这是军事而非商事,他不能置喙,只得应下,“就是装了军备的青鸟那艘吧。我得跟淳于军好好交待一番,船上人员也得调整。”
淳于军是青鸟号的船长,乃是平民子弟学出来。管氏和薛氏也是最早积极投靠的大商贾,不过一来这些船都是官营,不可能全让他们的子弟掌握,二来他们派来的子弟确实也没学到能做船长的程度,倒是在船上有别的任职,将来他们自家向官府买船,就可以把人叫回去在船上用了。
这些都是船长的事,两人同样不去干涉。不过二人目光示意,最后由梁高开口,严肃地道:“刀船长,有件事或许是我会错意,但必须问一问你。”
刀淳虽说做了这么大一艘船的船长,回了家也是意气风发光宗耀祖的人了,但对着两位将军,他依然是个小民,平时说笑还好,经过严格的规训后,海上事调遣起两人来也不含糊。但这两人一严肃,他心都在颤,小心地问:“何事,将军尽管问我,在下知无不言,不敢隐瞒。”
“你送那埃及人下船的时候我们没有跟随,你又同他说了什么?”
刀淳一激零,赶紧回想,可他真的没说什么犯禁的话吧?更不敢泄露船上机密。
“我跟他说了需要的货……主要是煤,为了去罗马,我们少装了至少一半的货,都用来装煤了。他们能提供煤,我们就轻松许多。还有我打听来能卖出高价的红珊瑚,是罗马人卖过来的货,埃及人或许有现成的。金银自不必说,其他便是书籍,还有人……”
说到最后,他看两人脸色越发不对,也意识到了,赶紧分辩:“我没买奴隶,我跟他们说要雇一些愿意去东方的人长期作工,工钱优厚。”
“那你还不是跟他买人?我齐国已经废止奴隶,远行之前,钟船长也一再强调不许购奴,你竟抛在了脑后?”
钟离眜问这话,就是看到这两天有商人送人过来,换了丝绸回去,本来商事他不该过问,但这是违背了齐律的事情,若不问,回去这些人又藏不起来,这样特殊的长相一看就是从埃及罗马带回去的,一问起来,他和梁高也得担罪。
刀淳脸都白了,连连摇手:“不敢,不敢,我不敢购奴。我是这样想的。这个埃及本身使用奴隶,我向他们买来奴隶,回去之后就放良,让他们做工,等工钱够了他们愿意留下就留下,不愿意留下,也可以搭乘船回来——但他们在我大齐享过福,又怎么肯回来做奴隶,这样一来,不就引入人丁了吗?”
钟离眜想了想,脸色缓和下来,觉得也有道理。刀淳不是胡说,他们路上收集的情报和这几天停泊打探的情况都证明了,埃及和埃及周边这几个王国都还是奴隶制国家,几个国家内部存在大量奴隶。
除了自己同族人,还有大量的黑奴,是从黑大陆掳掠而来的人口,也是这边黑皮肤人的主要来源。
买这些奴隶,其实对他们来说只是用“买”这个名义,如今齐国又不许蓄奴,等回了国他们就是自由民,只是欠了帮他们赎身的钱罢了。要还钱,要吃饭,那他们就肯定得找份工做。
齐国最缺的就是人,这倒是个划算的买卖,对那些奴隶也不是坏事。
本质上来讲,钟离眜和梁高从幼时到青壮年,就是由仍然存在大量奴隶的时代过来的,要他俩发自内心的反对奴隶制存在简直是苛求了。
二人不过是因为最早追随韩信,又是没什么老家底可损失,反而从新政策里得到极大好处的齐国新贵。因而他们是齐国政策最坚决的拥护者,也是齐王最忠诚的追随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