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有草药种子,她得找地方种下去。虽然这里不一定是最终建城的地方,但肯定得临时住一段时间,药草得先种下去。
鲁泥手脚麻利,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务,一边丝毫不乱的归整器具,只在清完了一个大箱子之后舒了口气伸伸懒腰,余光碰到一人,这才心中一乱,暗道这都叫什么事啊。
那边正在建新木屋,伐木队已经运回了足够的材料,今天就得让大王住进新屋,所以干劲都很足。
就是其中一人,那是鲁泥的老相好了。
赵昌直起腰,似有所觉的转头回望了一眼,也跟触了电似的赶紧转回去,加倍卖力的投入了劳作。
鲁泥有点想笑,真是的,这叫什么事啊。
她做梦都没想到,赵昌也会到这里来。
他们不在一艘船上,在登县也没碰上,赵昌一次也没生病,可不就没到医院来过吗。
但是就这么巧,两个人都被选入了宋县开拓的队伍,赵昌还被安排来建医院的木屋,这不就碰上了。
其实也不完全是巧合。赵昌是在钜鹿立过功负伤的齐军老卒,鲁泥也是军队出身转到地方上的军医。韩信挑人的时候看履历,很自然就将他们都挑上了。
他自己练出来的兵,他更信任一些。更别说张泽若专门提了一嘴鲁泥,这是她好姊妹,自然想在一处工作,没事还能一起说说话呢。
鲁泥把医院的器具药物搬过来整理的时候看见赵昌,当时两个人就呆住了,赵昌也觉得命运弄人,要早知道两人都会到这个地方工作,他们当时分手做什么啊!
可再见面,两人都重找了人,这就难免尴尬起来了。
“没事。”鲁泥跟自己说,“盖完屋子他还有别的活,我就在医院忙,平时遇不上。”
又发起愁来,一碰面光顾着尴尬了,之后就避免碰上,现在再特意去告诉他鲁皎的事,是不是太奇怪了啊?
不然让杞要去说,她就不去了,免得赵昌万一开口跟她要女儿,她会忍不住打人的,到时候把那点美好的回忆都破坏了,挺不好的。让杞要去,如果赵昌抢孩子,就让杞要打他。
但是杞要瘦弱,应该打不过赵昌,有点愁人。
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,鲁泥听见那边突然嘈杂了起来,倭夷叽哩咕噜的声音响成一片,还带着哭腔。
她眼睛看过去之前心里就知道了,肯定是有倭夷突发急病,这种场面医院太常见了。她站起来去洗手,准备战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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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藤鱼——这个名字是新来的大人给她取的,因为登名时她头上戴了一个紫藤花冠,她并不在意自己新起了什么名,也不在意新来的大人每天吵吵嚷嚷,把附近的野鹿和野猪都吓跑了。
大人们,这是老祖母对他们的称呼,因为他们生得那——么高,那……么大。他们带来的稻米雪白雪白,分给他们的时候,她几乎不相信那是米。
当然,她不知道这是精磨米,就是在齐国乡间也不普及,乡里还是习惯自家磨了米吃,这种碾米厂用机器精磨出来的米粒是比较贵的。
她只知道格外好吃,也没有小砂石和稗草夹在里面。
大人们说叫他们做自己的事,只要用他们起的名,学他们的话,跟着他们做事,以后就能吃饱,还有她的儿子带回来的那种甜到心里去的糖吃。
糖,那是她学会的第一个字,比自己名字还快。
她的儿子紫藤野胆子太大了,总跑到大人那边去,给他们干活,然后换了糖回来。渐渐的大伙也不怎么怕了,有人鼓起勇气也过去干活,果然也换到了米回来。
紫藤鱼很骄傲,他们都是跟着她的儿子学的。
但今天她无法骄傲起来了,她趴在儿子身上撕心裂肺的哭,紫藤野抱着肚子疼得打滚,老祖母见过这样的病,告诉她这是肠子坏了,没有办法治,紫藤野就要死了。
姐妹们围坐在她身边一起痛哭,紫藤野嘀咕着什么,她没有听见,一个姐妹拿出了干活换的糖,想塞到紫藤野嘴里。
八岁的紫藤野用力摆头,忍着剧痛用最大的力气喊出来:“送我去大人那里,送我去大人的屋子那里!”
他疼得说不清楚了,实际上他本来也说不清楚。紫藤野去干活的时候一直努力学大人们说话,他听那个明显是远处同族的人说了,学会大人们的说话就会被认为是自己人,就可以挣更多的糖吃。所以他学了很多话,虽然说还不太说得好,但他听懂不少话了。
那几间木屋被大人们叫作“医院”,他看见有被野兽咬了的大人躺在那里,“医士”给伤口施了法术,血不流了;他看见有人捂着肚子到那去,带着神秘的药包走了,过几天那人又出现在附近,不再捂着肚子;还有人咳嗽流鼻涕,也会去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