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泥想了想:“吃馄饨吧。一晚上嘴都闲不下来的,用不着吃太多,回头撑着了。”
杞要都随她,两人去找了户这两年才把自己家临街屋子破墙开店的食肆,要了三碗鸡汤馄饨,再带一笼蒸饺——说是少吃点,但两个人饭量都不小,馄饨那是吃着玩的,实在不能当饱,添一笼蒸饺才算半饱。
吃完继续去逛街,鲁皎赖在一个卖草编陶俑的小摊前不肯走,鲁泥就买了个陶兔儿和一个草蚱蜢,她拿着兔儿,把蚱蜢给鲁皎自己拿着耍。
天色渐渐暗下来了,今天没有宵禁,开店的人家开始陆续出来,在自家门前挂上灯,打算继续做生意。
杞要在袖中摸了又摸,鼓足勇气拿出了那根之前没能送出去的铜簪,鲁泥也恰好看向他,怔了怔后,眼中带笑。杞要心中一喜,正要开口,就听牵着的鲁皎尖叫起来:“阿母阿母阿母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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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信也带着群臣登上了高台。如今临淄城除了王宫之外没有高楼,他们看见城中新修的宽广大道上燃起点点灯火。紧邻王宫的内城保留了一些旧迹,但也很不一样了。李斯想起了梦中的咸阳,那不是他的家乡,却是他最熟悉的地方,那里在秦律的约束下更为肃穆庄严,一直不如商业发达的临淄城热闹。然而至少在皇帝君临天下的时候,咸阳一度成为天下最繁华的那座城池。
如今,或许是临淄城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吧。
论热闹,到底还是这座齐国古都热闹呵。
李斯往远处看去,虽然看不清楚细节,但很多事都是他经手督办,他很清楚临淄最重要的街道两边是新安装的路灯,没有巧手工匠的雕饰,只简单的高竿与挑出的细长挑臂。那个叫灯泡的构件乃是玻璃吹制,里面灯丝用的是竹丝。
最重要的是电线,为了将电线拉过来,这条街还封闭了一段时间,民间微有怨言。李斯想这便是小民了,你予他千般好处,稍有不到便要生怨。法家本来对此很有想法,也很有办法,但齐国显然有另一套法子。李斯一开始只是为了自家的富贵而融入,现在却觉得其实齐国管得比法家更细,只是藏得也深罢了。
……不过有时候他还是觉得过去那套比较省心就是了。
他盯着那两条纵横的长街,时间久了眼睛有些涩,微微眨了下眼。就在这时,星星点点的灯火之中,忽地一闪。
耳边一时嘈杂声起,管着礼仪的奉常叔孙通也管不住群臣的失礼了,因为连他都拼命将身体倾向前方,瞪大了眼睛,像是要把新亮起的灯光都纳入眼帘似的。
那一条街,两排灯光,忽然之间同时亮起,整齐而明亮。
满城的灯火一时失色,都被它比得黯淡下去了。李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,他好像看到远远的街市上百姓也乱了一霎时,个个仰着头傻了似的盯着那灯看。
就好像天上的星光,洒落了凡间。
这个世道,真的迎来大变了。李斯便在此时,此刻,对着远方的神迹之光暗暗下了决心。
他要养生,他要活得久一点,绝不能在这个大变之世早早合眼离世,否则他就是死了也不能甘心!
韩信也注视着那长街灯火,于嘈杂声中听见张泽若的声音。她在叫大王。
他回过头去,却见张御史根本没看他,好像只是无意识地在小声的叫着:“大王!大王!大王!大王!……”
韩信有点失落,又有点高兴。张御史大概是失神了,过于激动乃至于语不成句。他正想着,冷不防又是一声“大王”,这回声音大了,人也站到了面前,倒把他吓一跳,退了一小步。
稳了稳神,韩信问:“张卿何事?”
张泽若看向那片灯光,又看向他,应道:“臣只是想起书中所言,这雷电之力,不但可以点亮灯光,还能于夏日送凉,冬日送暖,种种方便享受,以后陆续都会有。”
韩信不明其意,笑道:“不错,或许需要不少时候,但总归会有的,而且一旦开始了,会越来越快。”
“送凉之物暂不可得,但今年入夏,送风之物应该就能在宫中用上了吧。”
“不错。宫中侍从都已经在学习如何避免风险了,等电线接入宫中,那风扇制作不是什么难事,便是工厂一时不能生产,也能先做几个送来。”
他正想问张泽若要不要,她住的那条街也是先动工的地方之一,到夏天应该来得及,他可以送她一台风扇。
不及出口,就见张泽若若有所思似的,行礼退到了张良身边。